1890年的萨哈林,早已抹掉了中国的痕迹,十九世纪中叶的“农奴制”在这里失去秩序地重现。不论是叶戈尔的故事,还是监狱里罪犯肮脏堕落毫无尊严的生活、特殊的走私人群……都深深震撼到了作者,这是文明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和旅途中的记录截然不同,他冷静地叙述所寻访到和所看到的资料。
这里的年平均气温是零上0.1度,贯穿整个萨哈林岛的主要分水岭是一些起伏的丘陵,有人认为这些丘陵是阿穆尔河(黑龙江)的冲积层。除了气候恶劣之外,人为制造的恶劣环境也令初来乍到的契诃夫触目惊心。他在监狱里和各种各样的罪犯交谈,监狱里粪便的臭味罪犯们早已习以为常,忽视了这股味道,原本体面的人在这里也开始变得邋遢,最后和服刑十几年、几十年的人没有任何两样。盗窃、杀人、越狱成为常态。这个遥远之地,是现代之外的一个地狱。
小说的衣柜里挂着一件粗糙的囚衣
陀思妥耶夫斯基写过一本书,叫《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在萨哈林,契诃夫完完全全看到了与这个书名一致的实例。他从乌斯科沃屯到沃斯克列先斯克屯花了三个小时,而路程不过六七公里。“没有路”,在萨哈林便等于不可翻越的禁区。除了记录之外,作者还调查了萨哈林地区的自然环境和人种分布及历史。当地土人在俄国人来到之后,便开始进入了“俄化”阶段,但基里亚克人除外。
萨哈林的南部地区,如果不是因为寒流,和法国南部一样美丽,适合居住。这里除了自然条件比北萨哈林好一些之外,光怪陆离的故事和北萨哈林一样多。这里也是一个多民族融合之地,除了俄国来的流放犯、长官,还有日本人和中国人。他们行商,进行各种交易,而俄国早期进行的自由移民最终宣告失败。
1867年俄日两国的条约规定,萨哈林由两国共管。1875年,根据该条约,萨哈林归入俄国版图,日本则相应得到了千岛群岛。
契诃夫用第十六章和第十七章谈论了萨哈林的妇女和儿童问题,他不是激进分子,也不是“各种主义者”,他对女囚犯和自由妇女颇为同情,记录了她们的真实状况,每一个人的经历几乎都是悲惨的。却丝毫得不到改善的机会。她们的地位甚至连家畜都不如,男女关系的混乱是这一地区的常态,合法婚姻非常罕见。儿童的境况并不比妇女好多少,他们忍饥挨饿,背负着父母耻辱的身份,对戴着镣铐走过街道的罪犯司空见惯,所有在俄国大陆看起来可怕的事却是他们最漠视的事情。
萨哈林同大陆之间隔着滔滔大海,因此,在这里可以轻而易举地建成一座巨大的海上监狱。这里的法律形同虚设,掌握生杀大权的那些从俄国派来的长官们,也很快被这里恶劣的环境同化。受过教育的长官执行起刑法来毫不手软,残酷性和那些杀人抢掠的罪犯毫无两样。
疾病困扰着这里的居民,曾当过医生的契诃夫在当地接诊患者。寒冷唯一的好处是让这里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急性传染病。梅毒被爱奴人称为“日本病”,坏血病、肺炎以及不能确诊的寒热病,是岛上最常见的疾病症状,患病的多为流放苦役犯。自由居民的医疗条件比苦役犯好很多。
《萨哈林旅行记》经常出现数据统计,并涉及部分历史。这本书和契诃夫的小说不同之处便在于它逼真的现实。仿若跌入到一百多年的萨哈林地区,时间和脚步跟随着他的引导走过全境,冷飕飕的寒风混合着人性的复杂迎面而来,无论你如何包裹自己,都无法抵御这些寒流。契诃夫说:“我很高兴,在我的小说的衣柜里,将挂一件粗糙的囚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