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世界和森林完全割裂了。同样是开运动会,学校要求所有人穿红色,一位同学没有穿,老师把他羞辱了一顿,他在人群里哭了。那是一种特别强烈的我未曾经历过的被对待方式,那种“天气太热了,大家吃个西瓜吧”的温柔,再也没有了。
更大的冲击还在于,人在里面不再被看到,你今天过得好不好,没有人关心。大扫除变成一个任务,运动会变成谁得第一,那些支撑我最核心的关键词——自由、规则、人和世界的关系,根本无从谈起,当这些理念不停被撼动,我就隐隐感到一种绝望。
但生存的恐惧总是第一性的。我想要在新环境里存活下来,那些痛苦、失落的感受就被压制住了。我迅速学会了规则,没过多久,在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打赢了,不仅是三好学生,还当了大队长,主持过升旗仪式。
一个挺有意思的细节是,离开私立学校之后,原来的老师经常打电话,关心我在一个新的标准体系里有没有被善待,是否能融入集体,课业是不是跟得上。电话里的交流很短暂,当他发现我又成为班级里的佼佼者时,很快就放下心来,而我真正面临的困境就被掩盖了。
那种感觉是无奈的。虽然找到了生存方式,但问题随之而来,我变得非常自我厌恶,一方面不认同这套规则,一方面又拼命地想赢,当了班干部还要干值日,把表现不好的同学登记在值日表上交给老师,你说拧不拧?那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忧郁,又找不到人说,就开始写日记,写了厚厚一本,那些粗糙又真挚的文字里,全是困惑,全是不明白为什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