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雄县的这所学校分藏语班和汉语班,藏、汉双语班又各分小学部和初中部。藏语班的主要课程为藏语文、汉语文和数学,教室里几乎没有四条腿完整的桌子和椅子,同样也不上课、没有作业和考试,甚至有些班级连班主任老师也没有。尽管如此,学生们照样一年升一级,这样我的两个父亲就升到了初中部。依然不会背诵乘法口诀,依然将“日本”念成“日边”、“朝鲜”念成“朝新”,依然尿床的“尿袋”贡布第二年也升到初中部。我的两个父亲完全不知道贡布的真实姓名似的称呼他“尿袋”,对此贡布没有丝毫的不满,他依然跟随我的两个父亲。时间长了,不见贡布的寒、暑假期间我的两个父亲还真有点想念他。
暑假期间的一天傍晚,当增父亲来到萨培父亲家里,晩餐后已经是满天星斗。他们在帐篷旁边露天睡觉,没想到后半夜突然下起大雨。萨培的母亲把他们带进帐篷睡觉。
“昨晚我梦见‘尿袋’了。”天亮后当增父亲说。这个时候萨培父亲的家人都早已出去正在跟牛羊打交道。
“我也梦见了,梦见他尿床后尿正好滴到我的脸上。我想赶紧起身,可怎么也起不来;我想挪一下身子,可怎么也挪不动。我正在犯愁的时候妈妈来叫醒我了。这时候才发现雨水淋湿了我的脸。”萨培父亲趴在枕头上说。
“我梦见我们跟着唐老师去泽曲河边钓鱼的时候‘尿袋’掉进河里,奇怪的是大家只是哈哈大笑,谁也没有去救他,眼睁睁看着他被河水冲走。我想下水救他,可唐老师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紧紧地抓住我不放,后来‘尿袋’活活被河水吞没了。”当增父亲觉得好像真的发生了这一幕似的很伤心的样子。
“今天我们去看‘尿袋’怎么样?“
“你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吗?“
“他不是智茂大队的吗?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那就去吧。”
其实智茂大队离泽雄大队不远,我的两个父亲各骑一头耗牛,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贡布的家,可是贡布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邻居家一个中年妇女说贡布昨晚被另外一个帐圈的狗咬伤,伤势严重,家人今天一大早就把他送到县医院去了。
“他晚上去别的帐圈干什么?”当增父亲不解地问,惊得一双大眼睛快要掉下来了。那妇女显得很害羞的样子,微笑着低下了头。
我的两个父亲相互对视了一阵,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可笑而丢脸的秘密似的笑起来,同时掉转牛鼻,双腿夹一下牛肚子,飞也似的往回跑。跑了一阵后慢慢陷入沉思中,松开牛鼻绳任其前‘尿袋’。”萨培父亲的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直线,自言自语说。
“没听说过被狗咬死的,应该不会有事吧。”当增父亲自我安慰说。
俗话说“消息越传越大,食物越传越小”。贡布被狗咬伤的消息再次传到我的两个父亲耳边的时候已经是“智茂大队一个男孩的‘秤杆秤砣’被狗吃掉了。”我的两个父亲胯间不由地一阵痛痒的同时说道:“可怜的家伙,现在他可能白天也尿裤子。”
没想到当暑假结束回到学校的时候,贡布的“秤杆秤葩”完好无损,屁股上的咬伤也已经完全愈合。
“达贝叔叔在别的帐圈有个相好,他叫我帮他去一下,当我俩到达那个女人的白布帐篷门口时,一条鬼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冲我屁股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后又不知去向。差点把睾丸给咬下来了。”贡布讲完后还心有余悸地不停摇头。
“反正你那玩意儿连尿都控制不了,咬下来了也罢。”当增父亲说。
“你那玩意儿只是个累赘,没有一点作用,要是我的话现做割下来喂狗。”萨培父亲说。
“你们俩有完没完?天天拿我开心,什么意思嘛!”说完就走了。看来这次贡布真的有点生气了。两个人哈哈大笑。
没想到贡布泪流满面地又回来说:“我……我一直把你们两个当作兄弟……当作偶像,可你们两个从来就看不起我。这也罢……也罢,可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狠心?我的那玩意儿没有了对你们两个有……有什么好处?我……我长这么大了还尿床,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可你们两个……”他越说越伤心。弄得我的两个父亲不知所措的同时产生从未有过的怜悯之心,差一点也哭了,一个劲儿地说他们是在开玩笑,他们也一直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正因为这样在暑假期间还专门去过他家里。贡布这才停止了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