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也不是完全没人上课,个别老师凭着良心尽可能地给学生教点知识。萨培父亲说这可能跟喂猪员多布丹有一定的系,因为他多次发现喂猪员多布丹非常隐蔽地在私底下给有些老师瞄各种知识。
当增父亲说的喜欢钓鱼、掏鸟蛋的唐老师是一位皮肤白净、性格温和、英俊帅气的,经常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讨很多人喜欢的人。如果有人非要挑他的毛病,那也只能说他有“洁癖”。
“唐老师只不过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其实他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唐老师和郑老师都在追求赵老师。”“不对,他俩不是争赵老师,而是争副校长的位置。”
后者说的可能没错,因为没过多久郑老师真的当上了副校长。他没跟赵老师结婚,而是从自己的老家领来了一个和黄嘴女裁缝一样满口黄牙的村姑。
不管怎样,从此以后本来就没几个人上课的汉语班彻底停课了,藏语班上课的人也明显减少了。
喂猪员多布丹时不时地把我的两个父亲叫到自己的房子,对照藏汉双文将《为人民服务》和《纪念白求恩同志》等文章中的词汇、语法,甚至加拿大等国家的人文地理讲得一清二楚。所以我的两个父亲还没有小学毕业基本上就能用藏汉两种文字写书信、日记等,这是当时的初中毕业生,甚至高中毕业生都望尘莫及的。
公历十月初开始,天气突然降温,学生们的脸色变青,鼻涕也多了起来。学校给学生宿舍和教室里发放炉子,同时县城周围的牧民们往耗牛身上驮着牛羊粪来到县城卖给学校和其他单位。学校那个有狐臭的金牙管理员从一个牧民手中要了一整块羊尾巴后,牛羊粪袋子就开始越来越小,牛羊粪越来越湿,到后来袋子变得比皮袄袖子大不了多少,且里面直接装上几块冻牛粪后卖给学校。这使每座炉子里白天黑夜只冒烟不着火,冻得学生们自发地白天到野外去拾牛粪,夜里到别的单位或学校食堂去偷牛粪。
“尿袋“贡布和我的两个父亲夜里进入学校食堂的牛粪房,在黑暗中往水桶里装牛粪的时候,贡布突然惊叫一声,尿顿时湿透了裤裆。他们划了一根火柴,看到原来是喂猪员多布丹也在这里拿着半麻袋牛粪。
“你们可以将牛粪拿到我的房子里取暖。“喂猪员多布丹没有一丝不自在的表情,没带走自己的牛粪袋就出去了。与此相反的是三个学生产生一种不知是恐惧还是羞愧的感觉,背着麻袋提着水桶,站在喂猪员多布丹的门口足足有十几分钟。敲门进去呢,还是把牛粪搁在门口回去?他们仁犹豫不决的时候,喂猪员多布丹突然开门叫他们进来。进去后,他们仁依然显得很不自在的样子,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喂猪员多布丹从容地让他们住把牛粪倒在墙角,这情景好像是自己掏钱买了一点牛粪似的,还说:“以后弄到一点就拿到这里吧。”就好像在说:“以后有牛粪卖,就拿到这里。”他们诧异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喂猪员又说:“你们如果不需要烤火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学生们根本不需要烤火,他们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们夺门而出,一个个深深地吸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贡布拿出从电影院的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截烟头,深深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