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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通天河八百里无人区
书名:
发现三江源 作者:杨勇 字数:66009
姜古迪如是冰川的世界,两条向山谷延伸的冰川前端滴水处就是6300多公里的长江零公里起点,按照河流为远和顺向的原则,被确定为长江的正源,是地球上不多见的大陆性冰川发源的外流河江河源头。
2006年夏天,从长江三源一路走来,进入沱沱河向姜古迪如冰川进发时已经有3个多月,行程已有一万多公里,并且漂流当曲和通天河上游500余公里,陷车数十次。我们追踪寻源,开着破烂不堪的车来到了海拔5500米的长江正源最初源流的各拉丹冬雪山姜古迪如冰川脚下。
长江源区的冰川主要分布于青藏高原中部的唐古拉山脉主脊南北两翼和主峰各拉丹冬雪山,其次还有昆仑山脉南侧的部分冰川。这些冰川的分布地区平均海拔5500米以上,目前的雪线高度5500?5800米,各拉丹冬地区达到6000米。源区共有冰川627条,冰川面积1168.18平方公里,其中以各拉丹冬冰川最为集中、规模最大、消融水量最丰富,是名副其实的固体水库、当之无愧的长江水塔。
各拉丹冬的冰川发育一方面受青藏高原季风气候的影响,另一方面受高原腹地山地所形成的局地干冷气候影响,形成了具有显著特征的大陆性冰川。根据多年的研究,江源地区在第四纪冰期(大约300万?400万年前),冰川面积达24500平方公里,是目前的20倍。
长江源冰川深居我国内陆地区,与我国内流水系和干旱区呈过渡和交错的地理格局。但是,它以丰富的冰雪融水孕育了源区近20万平方公里的江源湿地、沼泽、湖泊和河流水网,并且冲破众多丘陵缓山的阻隔,容纳百川,连接干流,形成了伟大的长江。
在世界大河中,像长江这样以雪山冰川为源,具有广阔流域面积和多样地貌类型的极少。根据冰川学家测算,各拉丹冬冰川总体积为983亿立方米,折合成水储量为840亿立方米,相当于三个长江三峡水库的库容或两条黄河的年径流量。
各拉丹冬雪山,是长江源区冰川最发育和最集中的地方,也是长江源区发源河流最多的巨型冰川水库。主峰各拉丹冬海拔6621米,海拔6000米以上的雪峰有30余座,冰川面积790平方公里,现代冰川130余条。位于各拉丹冬雪峰西南侧深处的姜古迪如冰川和尕恰迪如岗冰川发育了长江正源沱沱河(也叫玛曲、纳钦曲);北端的打鲁迪如冰川和吉饶冰川发育了切苏美曲汇入沱沱河;东侧的岗加曲巴冰川发源了姜梗曲和尕尔曲,与从青藏公路唐古拉山口东西两侧冰川发源的布曲汇合后汇入长江南源当曲,占据当曲流量的一半以上;另外,在各拉丹冬的西南侧以及南端和南侧分布的冰川群,还分别发源了曾松曲、切尔恰藏曲、旦发曲、支巴曲、格勒曲、拉萨曲等内流水系,它们是藏北内陆咸水湖色林错、赤布张错、洞错以及羌塘草原、沼泽、湿地的重要供水源。
在各拉丹冬雪山以东的上千里绵绵唐古拉山脉南北两翼,还分布着众多规模不等的现代冰川,分别发源了长江南源当曲水系的旦曲、前庭曲、鄂阿玛那草曲、吾曲等。同时,在其南部和东段支脉,还发育了怒江、澜沧江这两条著名的国际河流。这种大河共源的现象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
在三个月的江源区考察中,我由衷地感到,各拉丹冬冰川以及整个唐古拉山脉冰川和昆仑山脉的一系列冰川是孕育长江的水塔,对维系长江生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我们要十分珍惜的生命之源。
1986年6月以后的多次,我们都把营地扎到了各拉丹冬不同冰川冰舌端的侧磧台地上。每一次考察,我们沿着冰川左右侧磧攀登到6000米左右的雪线上,尽情俯瞰冰川的全貌和发育的水系,深情地遥望冰川融化汇集而成的长江最初源流纳钦曲向北而去。在长江冰川的怀抱中,我们受到了震撼和洗礼。一幅幅冰川画卷,摄入了我们的镜头,呈现给不曾来过江源、向往长江源的人们。
我把车开到对岸的一处高地,爬山绕着雀莫错拍照。眼前出现的一面大湖,让我大为兴奋。
在湖的另一边架起三脚架,取景器里的这个无名湖泊,就是雀莫错的姊妹湖。天气也在这时好了起来,虽然没有蓝天,但突然亮起的天空和云缝里的几束光芒,已经让我们很知足。刚拍了几张,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老天爷催我们继续赶路了。
我执意把车开到一个高高的布满尖石的山顶等光线,想再好好看看雀莫错姊妹湖和雀莫山。等了半个小时,也未能如愿,风雪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只好安慰自己,不能太贪心,继续前进。
完全没有路了,向导扎西次仁不禁也茫然,只能凭感觉找方向摸索着前进。风雪中,一头公藏羚羊的尸骸赫然出现在眼前。两只长长的尖角直直竖立着,肉体已经全部腐败,只留下一张皮毛,分不清是被狼撕咬所致还是因人类的伤害。这一天,我们看到不少白屁股的藏原羚,而活的藏羚羊,却再没看到。与前两天截然不同。
我心里其实很忐忑,因为只是大致沿着姜古迪如冰川方向走,路到底在哪里,连向导次仁扎西也不能肯定。直到走到一条大河的时候,我才心中有了数,这是从各拉丹冬雪山正北冰川发育的切苏美曲,我们的路线完全正确。
顺着河流,不久我们就找到了从岗龙强玛方向来的“大路”,踏上正途。接下来的行程顺利,路边出现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土木房子,是冬季的定居点。房前的小河边出现了两道彩虹,大饱眼福,让人心花怒放。左边的雪山怀抱着亮晶晶的冰川。顺着冰川往下看,切苏美河谷清清楚楚展现在我们眼前,网状河系像一条条彩带,随着太阳的光芒变幻着色彩。按照习惯,我们不再前进,转而爬山到高处看个仔细,车子爬不动了,就徒步上山。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顺着山腰下山,绕到冰川下的一顶帐篷前。
这是一个七口之家,男主人是41岁的那那。他和47岁的妻子苏蒂有五个孩子,两个大女儿是18岁的次央措姆和14岁的德兴旺姆,16岁的大儿子才仁旺堆在家放牧,小女儿12岁,叫卓玛观琼,9岁的小儿子尤拉在玛曲乡上学。这里的孩子,不但学杂费全免,书本费和部分伙食费全由政府承担。
那那家有120头牛、700多只羊,比村长格刀家要富裕一些。在这里,牛的价格是每头2000元左右,羊300多元一只,那那用牛羊换来了一辆东风卡车、一辆吉普车和一辆摩托车。那那热情地为我们腾出了一顶帐篷,这里是他们的夏季牧场,到了冬季,他们就住在更靠近冰川的土木房子里。房子是1999年来自日喀则南木林县的6名工匠帮他们建造的,花了他15000元钱,工钱是7头牛。
那那告诉我们,他们把这个地方叫作格尼,称旁边的冰川为吉饶迪如。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叫热勒,住在旁边另一条山沟的冰川下。
在伟大长江发源的各拉丹冬雪山,众多的冰川和雪山融水以及泉眼形成了母亲河最初的水流,其中正源姜古迪如冰川据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长办)1976年测定:南侧冰川长12.6公里,北侧冰川长10.1公里。至于各拉丹冬地区冰川条数的确切数目,目前似乎还是个谜,有资料说是69条,安多县的一份资料称“在南北长50公里,东西宽15?20公里的范围内,有30余座海拔6000米以上的雪峰,冰雪覆盖面积达790平方公里,有冰川130余条”。
爬到那那家附近的高岗远看,对面的一列列雪山银光闪闪。各拉丹冬的雪山融水是长江正源沱沱河的主要来水补给,雪山环抱中的冰川汇集而成的河流也是重要的水源。
我们对母亲河源头的认识实在太有限。直到30年前,中国人才找到长江源头。1978年1月13日新华社正式发布消息:“经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组织查勘的结果表明,长江源头不在巴颜喀拉山南麓,而在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冬雪山西南侧的沱沱河。长江全长不止5800公里,而是6300公里……”
至此,万里长江这条我国第一大河取代密西西比河成为世界第三大河。在此之前,人们对长江源头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几乎就是中国科技史的一个写照。从现存史籍看,早在先秦时期,最富科学性的地理名作《尚书·禹贡》,尽管全文仅1100余字,已经有“岷山导江”之说,认为嘉陵江、岷江是长江之源。而根据《汉书·地理志》的记载,可以推知至少在公元初年以前,人们已经知道金沙江源远流长,但并没有将其作为长江干流。三国时期的《水经》和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也认为岷江或嘉陵江是长江之源。这种说法相沿至明代中叶,历时2000年之久。直到徐霞客循金沙江而上,在云南实地考察发现金沙江比岷江更长,首次明确指出金沙江为长江源流之后,才纠正了“岷山导江”的传统认识。
清代康熙年间,为编制全国地图,皇帝曾多次派人到青藏高原地区进行考察和测量,面对密如蛛网的河流水系,只能望洋兴叹,说“江源如帚,分散甚阔”,把江源地区的布曲、尕尔曲、当曲或楚玛尔河等支流都当作江源。当时根据实测资料绘制的《康熙内府舆图》已经比较准确地绘出了通天河上游水系的大致位置。乾隆二十六年(1761),礼部侍郎齐召南根据前人资料著《水道提纲》,记载了以木鲁乌苏河为江源,并提到托克托乃乌兰木伦河(沱沱河)、喀七乌兰木伦河(尕尔曲)和阿克达木河(当曲),对江源水系的描述已相当全面,但是对木鲁乌苏河上游诸水位能否正确划分主支流、源头在何处则未涉及。
不可思议的是,到了民国年间,关于长江源的记载重新趋于混乱,甚至出现谬误。1946年出版的《中国地理概论》说:“长江亦名扬子江,源出青海巴颜喀拉山南麓……全长5800公里,为我国第一巨川。”这本书还告诉读者,黄河源出巴颜喀拉山北麓,于是便有了“江河同源一山”“长江、黄河是姊妹河”之说,并载入当时的中小学地理课本。
后不久,林一山在1950年受命组建长江水利委员会,研究治理长江的战略计划,组建长办(现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前身)并担任第一任主任。1958年,由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长办负责前往江源地区设勘察站,随后重庆水文总队成立长江河源水文勘测队,陆续在公路沿线设立楚玛尔河、沱沱河水文站,1959年青海省在布曲雁石坪设立水文站,并在得列楚卡(今尕尔曲口)进行水文测验。这几条河上的水文观测资料,为以后研究江源水系提供了科学依据。
1976年7月21日,由长办会同《人民画报》、《人民中国》、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青海省有关单位在兰州军区的支持下,组织来自14个单位和部门总计28人进行长漂考察,最终确认了长江的正源是各拉丹冬雪山西南侧的姜古迪如冰川,并非以前认为的祖尔肯乌拉山北麓。1978年,长办再次组织队伍对江源进一步考察,明确了这个结果。自此,长江源头之说才有了最终的确论。
2006年8月29日,我们离开那那家的夏季游牧帐篷向姜古迪如冰川进发。
过切苏美曲还算顺利,我们小心翼翼顺着河滩按照经验一次冲过。再向西,是一大片水草丰美的平坡,全是沼泽。走了一两个小时,过了一二十公里,车子又被陷住了。直到天黑也没能把车子救出来,一干人马只好心平气和就地扎帐宿营,明日再战。
次日睁开眼,大地一片银装素裹。顾不上吃饭,先把车子弄出来要紧,昨日大半天的捡石头、垫木板、打千斤顶的辛劳没有白费工夫,加上气温骤降、大地封冻,车子很快就被拉了出来。
继续前进,不久,左侧的山沟又出现一处冰川,老习惯,停车细看。一个叫阿布的当地牧民走了过来,告诉我们冰川的名字叫打鲁迪如。车子在沼泽的大小草甸间蹦蹦明^跳走得实在艰难,实在没法前进,我们就改为徒步。走向打鲁迪如冰川的这一段路,显得很漫长。记忆里超过一个小时,才到达冰舌。走到近前,有点失望,没有渴望中的冰塔林之类的奇观。我在1986年“长漂”时和以后的日子曾多次来过这里。直观来看,这个冰川似乎退缩得没有姜古迪如明显,整个各拉丹冬地区的冰川,因为小气候和具体位置不同,也许并不是每个都缩减,总量仍保持相对平衡。具体怎样,还需要仔细研究。
玛曲乡第六村村民阿布的家就在打鲁迪如冰川脚下的一个高地上,这里也是各拉丹冬雪山群的最北端。我们从那里折向南,沿着沱沱河左岸继续向姜古迪如冰川接近。
首先要过的是打鲁迪如冰川下极宽的河谷,宽到出乎我的想象,感觉最宽的地方足有好几公里。河滩里满是乱石,横七竖八,尖石耸立,难走极了,一直担心会扎破轮胎。好在我小心驾驶,顺利通过。
向导次仁扎西裹着军大衣在前面找路,这一段二三十公里的路,我们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倒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陷了几次车。
沿途山沟里冲下的一条条乱石滩,也让我们经受了很大的考验。这么宽且深的河沟以及这么多的大石头,是我以前几次在这里考察时前所未见的。我分析,这应该就是雪山、冰川融化速度加快,以致形成冰川型泥石流或冰湖溃决型洪水的一个例证。
天气的变化在这一天丰富多彩,忽阴忽晴,云层翻动,为对面的尕恰迪如岗怀抱中的众多冰川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美极了。光线好的时候,我们的镜头里同时能拍到四条冰川。
2006年8月30日19时,我们终于看见了姜古迪如冰川。车子越过牧民的土木房子,沿着河谷台地爬行,我们在冰川尾部的基岩上扎营。
这是一处很不错的营地,虽然搭起的帐篷有些倾斜,晚上睡觉不是很舒服,打水要走很远,但南北两条冰川都能看见。月亮升了起来,朦朦胧胧的冰川白花花的,似乎触手可及。
安顿下来后,大学生志愿者刘砚和杨帆气喘吁吁打来了从冰川里流淌出来的清水,我开始做这天的第一顿饭。点起煤气灶,切菜配料,烧菜炖肉,我在野外拥有的佐料总是按居家配备一这让大家总能在宿营地吃到有滋有味的正宗川菜。
2006年夏天,从长江三源一路走来,进入沱沱河向姜古迪如冰川进发时已经有3个多月,行程已有一万多公里,并且漂流当曲和通天河上游500余公里,陷车数十次。我们追踪寻源,开着破烂不堪的车来到了海拔5500米的长江正源最初源流的各拉丹冬雪山姜古迪如冰川脚下。
长江源区的冰川主要分布于青藏高原中部的唐古拉山脉主脊南北两翼和主峰各拉丹冬雪山,其次还有昆仑山脉南侧的部分冰川。这些冰川的分布地区平均海拔5500米以上,目前的雪线高度5500?5800米,各拉丹冬地区达到6000米。源区共有冰川627条,冰川面积1168.18平方公里,其中以各拉丹冬冰川最为集中、规模最大、消融水量最丰富,是名副其实的固体水库、当之无愧的长江水塔。
各拉丹冬的冰川发育一方面受青藏高原季风气候的影响,另一方面受高原腹地山地所形成的局地干冷气候影响,形成了具有显著特征的大陆性冰川。根据多年的研究,江源地区在第四纪冰期(大约300万?400万年前),冰川面积达24500平方公里,是目前的20倍。
长江源冰川深居我国内陆地区,与我国内流水系和干旱区呈过渡和交错的地理格局。但是,它以丰富的冰雪融水孕育了源区近20万平方公里的江源湿地、沼泽、湖泊和河流水网,并且冲破众多丘陵缓山的阻隔,容纳百川,连接干流,形成了伟大的长江。
在世界大河中,像长江这样以雪山冰川为源,具有广阔流域面积和多样地貌类型的极少。根据冰川学家测算,各拉丹冬冰川总体积为983亿立方米,折合成水储量为840亿立方米,相当于三个长江三峡水库的库容或两条黄河的年径流量。
各拉丹冬雪山,是长江源区冰川最发育和最集中的地方,也是长江源区发源河流最多的巨型冰川水库。主峰各拉丹冬海拔6621米,海拔6000米以上的雪峰有30余座,冰川面积790平方公里,现代冰川130余条。位于各拉丹冬雪峰西南侧深处的姜古迪如冰川和尕恰迪如岗冰川发育了长江正源沱沱河(也叫玛曲、纳钦曲);北端的打鲁迪如冰川和吉饶冰川发育了切苏美曲汇入沱沱河;东侧的岗加曲巴冰川发源了姜梗曲和尕尔曲,与从青藏公路唐古拉山口东西两侧冰川发源的布曲汇合后汇入长江南源当曲,占据当曲流量的一半以上;另外,在各拉丹冬的西南侧以及南端和南侧分布的冰川群,还分别发源了曾松曲、切尔恰藏曲、旦发曲、支巴曲、格勒曲、拉萨曲等内流水系,它们是藏北内陆咸水湖色林错、赤布张错、洞错以及羌塘草原、沼泽、湿地的重要供水源。
在各拉丹冬雪山以东的上千里绵绵唐古拉山脉南北两翼,还分布着众多规模不等的现代冰川,分别发源了长江南源当曲水系的旦曲、前庭曲、鄂阿玛那草曲、吾曲等。同时,在其南部和东段支脉,还发育了怒江、澜沧江这两条著名的国际河流。这种大河共源的现象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
在三个月的江源区考察中,我由衷地感到,各拉丹冬冰川以及整个唐古拉山脉冰川和昆仑山脉的一系列冰川是孕育长江的水塔,对维系长江生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我们要十分珍惜的生命之源。
1986年6月以后的多次,我们都把营地扎到了各拉丹冬不同冰川冰舌端的侧磧台地上。每一次考察,我们沿着冰川左右侧磧攀登到6000米左右的雪线上,尽情俯瞰冰川的全貌和发育的水系,深情地遥望冰川融化汇集而成的长江最初源流纳钦曲向北而去。在长江冰川的怀抱中,我们受到了震撼和洗礼。一幅幅冰川画卷,摄入了我们的镜头,呈现给不曾来过江源、向往长江源的人们。
我把车开到对岸的一处高地,爬山绕着雀莫错拍照。眼前出现的一面大湖,让我大为兴奋。
在湖的另一边架起三脚架,取景器里的这个无名湖泊,就是雀莫错的姊妹湖。天气也在这时好了起来,虽然没有蓝天,但突然亮起的天空和云缝里的几束光芒,已经让我们很知足。刚拍了几张,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老天爷催我们继续赶路了。
我执意把车开到一个高高的布满尖石的山顶等光线,想再好好看看雀莫错姊妹湖和雀莫山。等了半个小时,也未能如愿,风雪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只好安慰自己,不能太贪心,继续前进。
完全没有路了,向导扎西次仁不禁也茫然,只能凭感觉找方向摸索着前进。风雪中,一头公藏羚羊的尸骸赫然出现在眼前。两只长长的尖角直直竖立着,肉体已经全部腐败,只留下一张皮毛,分不清是被狼撕咬所致还是因人类的伤害。这一天,我们看到不少白屁股的藏原羚,而活的藏羚羊,却再没看到。与前两天截然不同。
我心里其实很忐忑,因为只是大致沿着姜古迪如冰川方向走,路到底在哪里,连向导次仁扎西也不能肯定。直到走到一条大河的时候,我才心中有了数,这是从各拉丹冬雪山正北冰川发育的切苏美曲,我们的路线完全正确。
顺着河流,不久我们就找到了从岗龙强玛方向来的“大路”,踏上正途。接下来的行程顺利,路边出现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土木房子,是冬季的定居点。房前的小河边出现了两道彩虹,大饱眼福,让人心花怒放。左边的雪山怀抱着亮晶晶的冰川。顺着冰川往下看,切苏美河谷清清楚楚展现在我们眼前,网状河系像一条条彩带,随着太阳的光芒变幻着色彩。按照习惯,我们不再前进,转而爬山到高处看个仔细,车子爬不动了,就徒步上山。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顺着山腰下山,绕到冰川下的一顶帐篷前。
这是一个七口之家,男主人是41岁的那那。他和47岁的妻子苏蒂有五个孩子,两个大女儿是18岁的次央措姆和14岁的德兴旺姆,16岁的大儿子才仁旺堆在家放牧,小女儿12岁,叫卓玛观琼,9岁的小儿子尤拉在玛曲乡上学。这里的孩子,不但学杂费全免,书本费和部分伙食费全由政府承担。
那那家有120头牛、700多只羊,比村长格刀家要富裕一些。在这里,牛的价格是每头2000元左右,羊300多元一只,那那用牛羊换来了一辆东风卡车、一辆吉普车和一辆摩托车。那那热情地为我们腾出了一顶帐篷,这里是他们的夏季牧场,到了冬季,他们就住在更靠近冰川的土木房子里。房子是1999年来自日喀则南木林县的6名工匠帮他们建造的,花了他15000元钱,工钱是7头牛。
那那告诉我们,他们把这个地方叫作格尼,称旁边的冰川为吉饶迪如。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叫热勒,住在旁边另一条山沟的冰川下。
在伟大长江发源的各拉丹冬雪山,众多的冰川和雪山融水以及泉眼形成了母亲河最初的水流,其中正源姜古迪如冰川据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长办)1976年测定:南侧冰川长12.6公里,北侧冰川长10.1公里。至于各拉丹冬地区冰川条数的确切数目,目前似乎还是个谜,有资料说是69条,安多县的一份资料称“在南北长50公里,东西宽15?20公里的范围内,有30余座海拔6000米以上的雪峰,冰雪覆盖面积达790平方公里,有冰川130余条”。
爬到那那家附近的高岗远看,对面的一列列雪山银光闪闪。各拉丹冬的雪山融水是长江正源沱沱河的主要来水补给,雪山环抱中的冰川汇集而成的河流也是重要的水源。
我们对母亲河源头的认识实在太有限。直到30年前,中国人才找到长江源头。1978年1月13日新华社正式发布消息:“经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组织查勘的结果表明,长江源头不在巴颜喀拉山南麓,而在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冬雪山西南侧的沱沱河。长江全长不止5800公里,而是6300公里……”
至此,万里长江这条我国第一大河取代密西西比河成为世界第三大河。在此之前,人们对长江源头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几乎就是中国科技史的一个写照。从现存史籍看,早在先秦时期,最富科学性的地理名作《尚书·禹贡》,尽管全文仅1100余字,已经有“岷山导江”之说,认为嘉陵江、岷江是长江之源。而根据《汉书·地理志》的记载,可以推知至少在公元初年以前,人们已经知道金沙江源远流长,但并没有将其作为长江干流。三国时期的《水经》和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也认为岷江或嘉陵江是长江之源。这种说法相沿至明代中叶,历时2000年之久。直到徐霞客循金沙江而上,在云南实地考察发现金沙江比岷江更长,首次明确指出金沙江为长江源流之后,才纠正了“岷山导江”的传统认识。
清代康熙年间,为编制全国地图,皇帝曾多次派人到青藏高原地区进行考察和测量,面对密如蛛网的河流水系,只能望洋兴叹,说“江源如帚,分散甚阔”,把江源地区的布曲、尕尔曲、当曲或楚玛尔河等支流都当作江源。当时根据实测资料绘制的《康熙内府舆图》已经比较准确地绘出了通天河上游水系的大致位置。乾隆二十六年(1761),礼部侍郎齐召南根据前人资料著《水道提纲》,记载了以木鲁乌苏河为江源,并提到托克托乃乌兰木伦河(沱沱河)、喀七乌兰木伦河(尕尔曲)和阿克达木河(当曲),对江源水系的描述已相当全面,但是对木鲁乌苏河上游诸水位能否正确划分主支流、源头在何处则未涉及。
不可思议的是,到了民国年间,关于长江源的记载重新趋于混乱,甚至出现谬误。1946年出版的《中国地理概论》说:“长江亦名扬子江,源出青海巴颜喀拉山南麓……全长5800公里,为我国第一巨川。”这本书还告诉读者,黄河源出巴颜喀拉山北麓,于是便有了“江河同源一山”“长江、黄河是姊妹河”之说,并载入当时的中小学地理课本。
后不久,林一山在1950年受命组建长江水利委员会,研究治理长江的战略计划,组建长办(现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前身)并担任第一任主任。1958年,由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长办负责前往江源地区设勘察站,随后重庆水文总队成立长江河源水文勘测队,陆续在公路沿线设立楚玛尔河、沱沱河水文站,1959年青海省在布曲雁石坪设立水文站,并在得列楚卡(今尕尔曲口)进行水文测验。这几条河上的水文观测资料,为以后研究江源水系提供了科学依据。
1976年7月21日,由长办会同《人民画报》、《人民中国》、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青海省有关单位在兰州军区的支持下,组织来自14个单位和部门总计28人进行长漂考察,最终确认了长江的正源是各拉丹冬雪山西南侧的姜古迪如冰川,并非以前认为的祖尔肯乌拉山北麓。1978年,长办再次组织队伍对江源进一步考察,明确了这个结果。自此,长江源头之说才有了最终的确论。
2006年8月29日,我们离开那那家的夏季游牧帐篷向姜古迪如冰川进发。
过切苏美曲还算顺利,我们小心翼翼顺着河滩按照经验一次冲过。再向西,是一大片水草丰美的平坡,全是沼泽。走了一两个小时,过了一二十公里,车子又被陷住了。直到天黑也没能把车子救出来,一干人马只好心平气和就地扎帐宿营,明日再战。
次日睁开眼,大地一片银装素裹。顾不上吃饭,先把车子弄出来要紧,昨日大半天的捡石头、垫木板、打千斤顶的辛劳没有白费工夫,加上气温骤降、大地封冻,车子很快就被拉了出来。
继续前进,不久,左侧的山沟又出现一处冰川,老习惯,停车细看。一个叫阿布的当地牧民走了过来,告诉我们冰川的名字叫打鲁迪如。车子在沼泽的大小草甸间蹦蹦明^跳走得实在艰难,实在没法前进,我们就改为徒步。走向打鲁迪如冰川的这一段路,显得很漫长。记忆里超过一个小时,才到达冰舌。走到近前,有点失望,没有渴望中的冰塔林之类的奇观。我在1986年“长漂”时和以后的日子曾多次来过这里。直观来看,这个冰川似乎退缩得没有姜古迪如明显,整个各拉丹冬地区的冰川,因为小气候和具体位置不同,也许并不是每个都缩减,总量仍保持相对平衡。具体怎样,还需要仔细研究。
玛曲乡第六村村民阿布的家就在打鲁迪如冰川脚下的一个高地上,这里也是各拉丹冬雪山群的最北端。我们从那里折向南,沿着沱沱河左岸继续向姜古迪如冰川接近。
首先要过的是打鲁迪如冰川下极宽的河谷,宽到出乎我的想象,感觉最宽的地方足有好几公里。河滩里满是乱石,横七竖八,尖石耸立,难走极了,一直担心会扎破轮胎。好在我小心驾驶,顺利通过。
向导次仁扎西裹着军大衣在前面找路,这一段二三十公里的路,我们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倒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陷了几次车。
沿途山沟里冲下的一条条乱石滩,也让我们经受了很大的考验。这么宽且深的河沟以及这么多的大石头,是我以前几次在这里考察时前所未见的。我分析,这应该就是雪山、冰川融化速度加快,以致形成冰川型泥石流或冰湖溃决型洪水的一个例证。
天气的变化在这一天丰富多彩,忽阴忽晴,云层翻动,为对面的尕恰迪如岗怀抱中的众多冰川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美极了。光线好的时候,我们的镜头里同时能拍到四条冰川。
2006年8月30日19时,我们终于看见了姜古迪如冰川。车子越过牧民的土木房子,沿着河谷台地爬行,我们在冰川尾部的基岩上扎营。
这是一处很不错的营地,虽然搭起的帐篷有些倾斜,晚上睡觉不是很舒服,打水要走很远,但南北两条冰川都能看见。月亮升了起来,朦朦胧胧的冰川白花花的,似乎触手可及。
安顿下来后,大学生志愿者刘砚和杨帆气喘吁吁打来了从冰川里流淌出来的清水,我开始做这天的第一顿饭。点起煤气灶,切菜配料,烧菜炖肉,我在野外拥有的佐料总是按居家配备一这让大家总能在宿营地吃到有滋有味的正宗川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