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濒临散架的陆丰越野车拖着没有驱动的猎豹越野车向可可西里藏羚羊产羔的卓乃湖西岸进发的过程更加惨烈。我们依然没有沿常规的反盗猎巡山路线行进,翻越5200余米的巴音多格日旧山的内外流区分水岭,爬上红石山来到楚玛尔河源头的东支,并眺望到源头西支已经沙化成为季节性连接的众多小溪。东西两支源流从广袤的红砂岩沙化地中渗出涓涓细流进入湖荡,大多因湖水变浅而被蒸发或咸化。楚玛尔源流小溪在这些已经没有流水连通的孤立湖群的沙地间曲折摆动,艰难前进,逐渐汇集成河时,沿途两岸已是沙粒覆盖,稀疏的植被已经被一片片沙带隔开,风沙随时会将它们埋没。东西两支源流汇合后,楚玛尔河便稍有了河的形态。两岸出现了高大的沙丘链,这些沙丘逐渐合拢相连,已经有了沙漠的雏形。
2007年冬季江源考察,我们从青藏公路楚玛尔大桥沿封冻的冰河前行,观察到楚玛尔河没有像沱沱河和当曲那样发育有网状河床,而是两岸发育着切割数十米深的浅谷地,极少有分叉散流的现象。
沿着冰面行进数十公里,连绵起伏的红色沙丘和狂风扬起的沙尘让我们辨不清方向,以至误入沙漠中。但我们知道,多尔改错湖就在附近。隔日终于进入多尔改错湖冰面,整个湖水已结起连底冰,没有流态的水,两车在冰面上跳起了冰上芭蕾。几十公里的湖岸依然是红色沙漠,面积上千平方公里。江源被沙漠所侵袭的景象,不身临其境何以想象!
2013年7月,我带领科考队又进入可可西里,考察卓乃湖的溃决和水系变化。几年光阴,可可西里经历了一场沧海之变,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从卓乃湖破堤而出,在藏羚羊栖息的荒原破出一条崭新的河流,使库塞湖和海丁诺尔湖水位猛涨,面积扩大,逼近青藏线,甚至有可能在下游与楚玛尔河汇合。长江北源区水系将在这样的蝴蝶效应下发生变化,一系列水文地理指标将重写,长江源区水系格局将发生重大变化。不身临其境何以想象!
气候变化给江源区带来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对人类的影响也越来越深远。1986年当我们的科考分队进入当曲源时,源区还很少有牧民活动,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是一片高原雷爆区,是世界上海拔最我们的考察队在冰面上行进高的泥炭沼泽地,几乎是无人区。近年来,由于唐古拉山脉南翼草场退化迅速,不少西藏牧民翻越唐古拉山查吾口,进入当曲源区放牧定居,昔日被称为无人区的当曲源目前已有上万人定居,成为这里的主人。
1986年以后,我都把营地扎到各拉丹冬雪山东南西北不同冰川冰舌端的侧磧垄上。每一次考察,我们沿着冰川左右侧磧攀登到6000-6200米的雪线上,尽情俯瞰冰川的全貌和发育的水系,深情地遥望冰川融化汇集而成的长江最初源流纳钦曲向北而去。在长江冰川的怀抱下,我们受到了震撼和洗礼。一幅幅冰川画卷,摄入了我们的镜头,呈现给不曾来过江源的人们。
江源的封闭与隔绝所塑造的原始自然,蕴藏了太多的未知,给了我进入的冲动和探索的欲望。我们用身体去探索感受这片未知的土地,这也许是江源带给我最直观的诱惑,让我迷恋不已。
从1872年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一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建立以来,国家公园概念和模式应运而生,国家公园在世界各国迅速发展。目前,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已建立了近一万个国家公园。
我1994年开始接触国外的国家公园,通过对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国家公园、加拿大落基山国家公园、尼泊尔奇特旺国家公园和南美亚马孙国家公园的考察,发现世界上各种类型、各种规模的国家公园,一般都具有两个比较明显的特征:一是国家公园自然状况的天然性和原始性,即国家公园通常都以天然形成的独特环境为基础,以天然景观为主要内容,人为的建筑、设施只是为了方便而添置的必要辅助;二是国家公园景观资源的珍稀性和独特性,即国家公园天然或原始的景观资源往往为一国所罕见,并在国内甚至在世界上都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而特别的价值。这个理念体现着典型生态系统的完整性,为生态旅游、特种旅游、科学研究和环境教育提供场所,而划定为需要特殊保护、管理和利用的自然区域。它既不同于严格的自然保护区,也不同于一般的旅游景区。基于此,我在2000年提出建立川、滇、藏大香格里拉国家自然文化公园设想,同时建议在这个区域内建立冰川、河流、峡谷、地质、野生动物、民族等主题国家公园群。
去过无数的绝地,看过无数的美景,我确信三江源地区大美无言、绝伦无比,具有国家代表性和全球唯一性。在我眼中当曲源头是泉眼汇聚之地,沱沱河是冰川孕育的温床;楚玛尔河是沙漠中流淌的血脉;通天河是千回百绕的地质史书;澜沧江源是丹霞地貌和峡谷寺庙交相辉映的自然与人文沙盘;黄河源是水源、人文、传承和民族演变凝孕的天然博物馆。三江源有乳汁般的江河源,有气势磅礴的雪山冰川,有高原向山地过度的弯曲峡谷和自然带谱,有丰富的宗教文化和民族史诗;有广阔无际的湿地草原,有生物多样性的多元自然生态系统和珍稀物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野生动植物的家园。30万平方公里的三江源地区更是包含了绝美的自然人文风情,保持着原生态的巨大吸引力。国家公园可以说是为三江源量身打造。
早在1992年,我就开始与四川青旅合作,将三江源地区科考探险的旅行路线进行了海外推广,取得了比较好的业绩,开启了国内特种旅游(科考探险旅游)的先河,为提出三江源国家公园构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大香格里拉国家公园”概念构想中,三江源成为大香格里拉旅游环线上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国务院决定将三江源作为我国第一个生态试验区以后,探索“三江源未来”成为政府和公益组织思考和实践的行动。通过多年的积淀和观察,三江源国家公园蓝图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三江源是众心所向的天堂!
如果把它定位成发展方向,应该是这样的形态:
人类崇尚的深度自然体验旅行,节能环保型的功能设施,高科技现代化的全景展示,商业模式人性友好,个性化需求定制,全社会参与的保护,形成自然生态、游客、地方政府和经营者的共赢局面,建设新型旅游经济社区的全球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