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克财是桃花村驰名的财迷,常年做的是发财梦,就连走路时头都低着哩,两眼四下里望着地面,想着捡拾钱物、发个意外之财。有人讥讽他在屎里面拣吃豆哩!今天,天刚麻麻亮,他便从炕上爬起来,悄悄地穿好衣裳,开了大门,大步流星地朝村外走去,径直走向自己的苞谷地里拉屎。这是他每天的必修之课,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他的信条。所以当你走进宁克财的苞谷地的时候,就会看到这里一堆干粪,那里一摊稀屎,不堪入目,令人作呕。宁克财的苞谷地在村北边,离村子大约三百多米。当他走进苞谷地里解开裤带把裤子刚抹下来蹲在地里时,突然听得哼哧哼哧的粗喘声夹杂着嗷嗷的低叫声,吓得宁克财刚到尻门的屎又憋回去了,他提上裤子撒腿就往外跑,吓得连头都不敢回,只跑不歇,嘴里不住地叫道:“妈呀!鬼、鬼来了……”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得扑哧一声,刚憋回去的稀屎喷出来了,拉了一裤裆,顺着大腿流了下来。他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停了下来,心里不住地骂道:霉气!妈的×,活见鬼!他把裤子往下一抹,一股恶臭的大粪气味直冲鼻孔。就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哩?老婆骂不死才怪了哩!思来想去,他钻进了一片苞谷地,把裤子一脱,摘了一把苞谷叶子把腿上和裤子上的屎往下扒拉,此时也顾不上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信条了,整了半天,怎么也整不净。值得庆幸的是这儿离桃花溪不远,他提上裤子光着屁股直奔桃花溪,也顾不上早晨桃花溪的水那么冰凉了,扑通跳到桃花溪里,又是洗腿,又是洗尻子,又是洗裤子,边洗着嘴里还不住地骂着……
正洗的时候,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东西了,光光的硬硬的,他好奇地弯下身子用手往出扒拉,抠了半天终于抠出来了,原来是一块砖。这块砖和普通砖大不一样,又大又沉。宁克财是烧窑的,对砖还有些研究,当他翻来覆去把这块砖详细地看了之后,不禁惊得“啊呀”了一声,心里暗道:这咋就像秦陵上边的砖呀!莫不是块秦砖?这可是宝啊!他兴奋极了,误打误撞地捞上来了这么个好东西,他的心头一下子乐开了花。他把砖上的泥洗净,赶快从桃花溪里爬了出来,把湿裤子上的水一拧,提住裤腰一抖,三锤两棒子穿上。虽然说是湿裤子,有些不大好受,好歹现在是七月天,也就无所谓了。他手里拿着那块砖,一扫刚才拉了一裤裆的霉气,兴冲冲地往回走。半道上,偏偏碰见娃老汉了。宁克财烧窑的时候,娃老汉经常给他打下手哩。娃老汉其实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他的真名叫桃运有,由于他不长个子,村里人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娃老汉。
娃老汉见宁克财那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想道:这个老家伙一个大早晨弄啥去了,裤子都湿完了?他便试探地问道:“喂!脑系,一大清早就发开洋财了,咋还把裤子都弄湿了?”桃花村人把领头人叫脑系,宁克财就是娃老汉的领头人。
“就为了这一块砖呀?”说着宁克财便把那块砖举在手上炫耀着。
“你烧了一辈子砖了,还稀罕一块破砖?”
“这砖与砖不一样啊!这是一块秦砖,你明白吗?”
“拿来我看!”说着娃老汉从宁克财手上拿过了那块砖,看了看,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嗯,咋还有一股子屎味呢?你莫不是把人家茅坑里的砖弄来了?”说着往旁边地上一扔,赶快拍打着两手。
宁克财赶忙弯腰把那块砖捡起来,埋怨道:“你咋是这人哩?有眼不识金镶玉,谁会用这么好的砖砌茅坑哩,除非是帝王将相!”
“不是从茅坑起出来的咋一股子屎味哩?”
宁克财一想,大概刚才洗尻门子的时候,把屎弄到砖上没洗净,他把砖又翻着看了看,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的鼻子有问题!”说完扭头就走,只字不提拉了一裤裆的事。
娃老汉见状也不由得哈哈大笑,心里道:真是财迷心窍!
宁克财一口气快步走回家中,老伴刚倒完尿盆从厕所走了出来,看见丈夫那个滑稽样子不禁问道:“一大早的,成啥精去了,把裤子咋个弄得湿成那样子了?”
宁克财神秘一笑,故弄玄虚地逗老伴道:“哎呀,真是奇了!你知道吗?今天黎明时分,我刚一出村,迎面走来了个仙女,与我擦肩而过时,她对我嫣然一笑,回过头便对我招了招手,我的魂便被她勾走了。我毫不犹豫地跟上她就走,只见她离地三尺飘然前行,我也好像两脚离地飞了起来。后来,她回过身,用手把我一拍道,去吧!我就掉下去了,听得咕咚一声,睁开眼一看,我才知道掉进桃花溪里了,脚底下正好踩着这块砖,我便把这块砖捞上来了。拿到手上一看,乖乖郎的当,发财了!这可是块秦砖哪!秦砖你明白吗?是古代文物,值钱没多少!因此上把裤子也弄湿了。”
老伴不以为然地道:“尽胡谝!”
宁克财一本正经地道:“你还不相信,这叫仙女指路,财神驾到!你明白吗?这块砖你给咱们保管好,千万别丢了着!”
“没见过个啥呀,一块破砖,谁还稀罕那东西?神经兮兮的,我才不管哩!”老伴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进厨房生火烧水去了。
宁克财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那块砖放在屋内墙角下,翻箱倒柜地寻找干裤子……
那天村口围了一堆人谝闲传哩,人们纷纷议论说:“水蜜桃和一个神秘的男人瞎到一块儿了!”
“听说那一天天未明两个人就钻到玉米地里去了,结果叫人惊动了。当时两个人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仓皇逃逸了,看样子女人就是水蜜桃,可那个男人竟然像是——没看清白不敢胡说!”
“有人说像谎溜儿。”
“我看不大可能,水蜜桃咋能看上谎溜儿呢?”
“这很难说,你都没看谎溜儿这一次回来,穿的那一身,板板正正的,人模狗样的,就像个有钱的大款。”
“那家伙一步十个谎,不知道在外边把谁骗了!”
“嗯,那个男人八九不离十,是谎溜儿!”
“索耀才被枪毙了,水蜜桃打煞不住便饥不择食地拉野汉哩,只要是男人她都干,管什么谎溜不谎溜的!”
“咋不改嫁哩?还给索耀才狗东西守寡哩?”
“改嫁?谁敢要?谁都嫌名声不好,跟上背黑锅哩。咱村上唯独只有谎溜儿不嫌弃!”
“水蜜桃今年才三十八九岁,人说三十如虎,四十如狼,那婆娘正是虎狼之年,也难怪打野食哩!”
“那号事是周瑜打黄盖,一家愿打,一家愿挨,两情两愿的事,谁也不好干涉!”
“这说明品质不好,严重地影响社会风气,应该给予谴责!”
“谴责顶啥用?最好是法办!”
“哎,闲事少管,省得伤脸!”
这些话都钻到宁克财的耳朵里了。宁克财一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顿时便骂开了:“妈的×,这个不要脸的臭婆娘竟然跑到我的苞谷地里去了,把我几乎没吓死!”
娃老汉道:“哎,脑系,你这话从何说起呀?”
“就是那一天早晨,哎——”他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便不往下说了。
娃老汉一想道:“嗯,你不说我也明白了,你每天早晨都是老一套,别人不知道,哪能瞒得了我?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撞上鬼了?”
宁克财此时想起那事还真一肚子气,经娃老汉一提,便把脸一抹,只好硬着头皮道:“还真叫你猜准了。那天,天还未亮哩,我起来跑步到我苞谷地里去拉屎,走到地里把裤子往下一抹,刚蹲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得哼哧哼哧的粗喘声,夹杂着嗷嗷的叫声,屎刚到尻门子上了,我以为是鬼,吓得提上裤子就跑,跑到路上扑哧一声……完了!”
娃老汉逗弄地道:“扑哧稀屎拉了一裤裆,对不?”
宁克财不好意思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娃老汉接着道:“怪道来,那天一大清早跳到桃花溪里洗去了,可是捞了一块秦砖,骗人!”
在场的人听了不禁哄然大笑,笑死笑活地道:“竟然还有这号事呀!太逗人了!”
宁克财也情不自禁地大笑了。
有人道:“宁克财,你也太胆小了,一次艳遇被你错过了!”
“对呀!你要是胆大的话,抓她个现行,借这个机会正好铲她个锅底!”
大家都哄笑着叫开了,宁克财忍俊不禁地骂道:“去你的吧,你以为我是你!”
哈,哈,哈!闹哄得开心极了,从此,宁克财遇鬼的事在群众中广为流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