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安北部的草滩隔渭河相望的是汉阳陵,而与汉阳陵隔泾河相对的则是崇文塔,也叫泾阳塔。这座修建于明代的古塔,号称中国砖塔之最,塔高83.218米,其形态俊伟,挺拔肃穆。现在无论从西铜一级路,还是从包茂高速都可以看见这座见识了诸多风雨沧桑的古塔,它巍峨耸立于泾河之阳,并且不久的将来就要成为泾河新城的一道亮丽风景,据说建设中的崇文风情小镇就是以该塔为中心展开的,届时那里将形成不亚于大雁塔北广场的超级广场。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曾多次陪同媒体界朋友登临崇文塔,自然而然的也就对这座古塔熟悉了。来这里登塔者大都是文化人,当然也有少量的附庸风雅的人,但不管怎么说老先人手里留下来的东西,我们总应当珍爱它,了解它,传承它的文化意蕴和精神气质。
记得我第一次登崇文塔时的情景,那时我还在教育系统工作,崇文塔就在崇文乡崇文中学的后操场内,在朋友的陪同下,我一口气爬上了十三层古塔,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疲倦,在攀爬的当儿,我一遍遍地鼓励自己说:“每上一层塔就离佛近了一层,境界也就高远了一层。”我知道自佛教东传以来,凿窟筑塔建寺之风日盛,佛教的思想逐渐与本土信仰传统融合,凡是建塔的地方大多有庙宇,过去人们建筑塔无非是为了安葬舍利、存放经书。那么崇文塔是否也是如此的一个纯然的宗教场所呢?带着这个问题我翻阅了一些资料,原来另有情由。史载:崇文塔修建于明万历十九年(1591),耗时18年,明万历三十八年(1608)竣工,主持修塔者为泾阳籍人,明代的刑部尚书李世达。据《铁佛崇文塔寺常住田供众记》碑文记载,该塔为倡导泾阳、三原、高陵三县学童努力向学而建。无独有偶,渭南市所辖的韩城市党家村也修建有一座文塔,也是为同样的事由而建。看来明清时期,尚学之风渐浓,进士、尚书等社会显达为桑梓故里树塔兴学是一种时尚。
我曾经登过西安的大雁塔、延安的宝塔等古塔,其建筑风格迥异,特色也相差甚远,但我以为崇文塔崔嵬俊秀,大气壮观似乎无有出其右者,只不过人家是高高天上的“白榆”,有些历史和地理的优越性,而崇文塔则仿佛是藏在深山人不知的婷婷美女,如果有朝一日大放其光,为世人所认可那该多好哇!
站在崇文塔下,你会看到该塔为八棱柱体,其西侧塔壁悬挂的宣传牌上霍然写着这座古塔的修筑年代和一些基本数据:塔底层边长各9米,周长72米,占地0.964亩。塔为楼阁式,塔体中空,有螺旋形砖梯400余级直通塔顶。在登塔的时候,我看到那些被岁月磨得光溜溜的台阶和深深凹陷的地砖,仿佛感觉到了从古到今那些接踵而来的香客,仿佛感觉到了崇文塔一带无数百姓的猎猎气流,而站在那条长长的光线昏暗的过道,我又仿佛是在塔会上与那些老老少少的人们汗流浃背地在挤着向上蠕动……现在的崇文塔已不再是金刚不坏之躯了,无情地岁月在吞噬着他的机体,塔体在2008年汶川地震那年已经有了手指头宽的裂缝,为了安全起见,管理部门做了一些加固改造,每上一层都可以看见用木头搭建的撑子,管理人员还不住叮嘱大家不要在塔内大声呼喊,我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也许是人家害怕声音共鸣把塔震倒吧。资料记载:除顶层外,各层级均有四门四龛,各层间门龛交错排布,龛内均放置有一尊石佛,塔龛内共48尊,这些佛像或站或坐,神情逼真,仪态万千。知情者说以前的门为木质,可通腰檐,可步出塔体沿着腰檐绕塔游览,可惜后世毁坏了木门及围栏,现在已不能环绕观看了。塔顶为铜板制,状似葫芦,上置铁相轮,在塔顶还暗藏鎏铜释迦牟尼佛、弥勒佛等造像8尊。
我曾多次登上塔顶,但已经看不到此塔昔日的佛尊了,据说已经存于县博物馆里。站在顶层环顾四周,雾沉沉灰茫茫一片,随着区域经济的快速发展,遭受工业污染的空气仿佛老人的白内障一样,薄薄的罩着一层令人遗憾的灰黄的云翳。过去“文塔钟声”为泾阳八景之一,清代刘三才有诗记之:“飘渺风烟万里开,招提乘兴慢登台。终南紫气来三辅,极此浮去净九垓。雁外晴丝飞浩荡,尊前塔影落马嵬。瀛洲遗址仍相望,其看文芒照九台。”在这里我忽而又记起了毛主席的诗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进一步设想崇文塔若果有情的话他也会老,不过这座通人性的古塔也许铭记着那些清明朗润的天光水色,甚或被那些美景感动得泪水盈盈……
吃水不忘挖井人,登塔不忘修塔人。在泾阳一带民间至今流传着李世达父女修塔的故事,相传明万历帝一个宠妃死了,皇帝为与其灵魂相见,令尚书李世达在离京三十里处,修建一座高三十丈的“望仙塔”。李尚书是泾阳人,听说离京(泾)三十里建塔,他喜出望外,携妻带女立即赶往泾阳造塔,修了半截子,被皇帝斩首示众,李尚书之女继承父志,历尽千难万险终于修成了崇文塔。当此时也,九天玄女感念李氏父女的真诚,令大力士金家八兄弟各把一方支撑地基,嵯峨山上的苍鹰矫健地展翅飞翔,忙忙碌碌地为塔砌砖,白蟒塬上的成群牛羊赶来拉运砖石,空中的鸟雀不停地翻飞为其衔浆……
所谓正史碑载史与民间传说往往差异很大,不过李世达修塔的事实不容怀疑,至于期间的过程细节肯定出入很大,而那些口述史则寄托着底层人民的美好愿望,他们怀念为家乡舍身建塔的李世达父女,他们赞颂李氏父女的不朽功绩。我曾读过县志,读过李世达传,他一生刚正不阿,为官廉明,辞官后呕心沥血修塔,其实李尚书的人格修养,品行修为本身就是一座塔,他就像巍巍崇文塔一样长久的留存在故乡百姓的心目中。
201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