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前后,在学校工会的组织下,我和同事们分乘两辆中巴车,从泾阳出发踏上了去延安的路途。延安,是一个神圣的名字,在我的印象中,我知道那里是中国革命的摇篮,那里成就了中国共产党人,锻炼了中国革命的中坚力量,作为山沟里的马克思主义者,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那里生活战斗了十三个春秋,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大部分时间中国共产党都是从那里发出革命的最强音的,所以延安作为指挥中国革命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指挥部、大本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我是文科出身对于中国革命史比较了解,也熟悉延安这一段历史,在大学里我还饶有兴趣地阅读了斯诺先生的《西行漫记》、《毛泽东自传》等文献资料,但要到延安去真真切切地看一下毛泽东当年的生活场景,看一下延安的山水,观瞻一下珍贵的历史旧址还着实让我兴奋不已,我有一种朝圣的感觉,其情愫与伊斯兰的麦加情结颇为相似,不过我的思考的重点是——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中国共产党人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历史伟业?当然我的这种深邃的思索与同事们想放松一下的要求多多少少还有些距离,大家欢欢喜喜地就是想转一转,看一看,并不奢望其他东西。
不知是谁起头我们的车厢里传出高亢嘹亮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歌声——
一道道的哪个山来哟一道道水,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一杆杆的那个红旗哟一杆杆枪,咱们的队伍势力装;漫天的乌云风吹散,毛主席来了晴了天……
多么熟悉的音乐,多么质朴的情感,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气息,一时间我的头脑随着音乐的起伏,仿佛已经置身于那片红色圣土了,我仿佛看到了成千上万的革命志士仁人云集延安,我的耳畔也好像回响着《东方红》、《绣金匾》、《南泥湾》、《白毛女》、《延安颂》、《抗大之歌》、《小二黑结婚》等传诵一时的红色经典的动人的旋律,啊!这就是陕北,这就是延安,我多想尽快地投入到他的怀抱呀。
在去延安的路上,我们顺道参观了黄帝陵,登上了松柏苍翠蓊郁的乔山,在郭沫若先生题写的“黄帝陵”石碑前大家纷纷合影留念。我环绕着黄帝陵的故堆陷入沉思之中,难道这里就是战胜渭水上游的炎帝部落,后来与炎帝部落联合,进而在阪泉又击败蚩尤部落的黄帝吗?我从泾阳的文史资料里知道,黄帝铸鼎于嵯峨山麓的冶峪河谷,并于那里升天,据说清代陕西巡抚毕源亲书过一个石碑“黄帝升天处”,可惜这一石碑后来失遗了。泾阳的民间故事里也说皇帝从嵯峨山升天后一路北上,沿途百姓感恩戴德,痛哭流涕,黄帝到了乔山一带的时候,为了便于百姓纪念他,就把自己的衣冠投了下来,于是就有了这个“衣冠冢”。历史往往就是这样,碑载历史的空白,除非用民间传说来填充,这其中也许就蕴含着不可磨灭的深情厚谊和历史的真实。
在参观黄陵的路上几个老教师不约而同地让我讲故事,我推托不过去就跟大家闲聊开了。黄帝陵最风光的节庆莫过于“祭祖大典”了,而且这缕清幽的香火历代传续,经久不衰。1937年清明节,国共双方都参加了黄帝陵祭祖大典,中国共产党派时任陕甘宁边区副主席的张国焘参加,张国焘乘机逃跑了,他叛变了革命,最后当了国民党特务。1937年9月,红军改编八路军前夕,刚参加完洛川会议的朱德将军也曾拜谒黄帝陵,并宣读了祭文,表达了中国共产党抗日御侮的坚强决心。红军主力改编八路军的地方就在泾阳县的云阳镇、桥底镇和富平县庄里镇,八路军第一个总部也设在云阳镇,我自豪地徜徉在这一片彼此关联的历史云烟中。抬眼处,我看见远处逶迤的群山,在薄雾笼罩的晨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天空中的云彩也仿佛散发着玫瑰色的喜悦,我的心也渐渐温暖了起来,活泛了起来。
外出活动最难做的事情就是组织工作,要做到守时守纪太不容易了。我们的旅行团虽然是一个单位的,但很多老教师带着自己的家属,有些家属自由散漫,不听指挥,你让半小时下山,他一个小时都下不来,让一车人都在等他,这就给管理造成了问题。参观完了第一个景点,几个管理人员再次强调了纪律性,希望大家抓紧时间,相互关照,步调一致。就在那个景点,我们这一车发生了一件有惊无险的事情,司机不知是疲劳还是咋的,他一把方向盘汽车发疯似地端直朝山脚冲了下来,一口气差不多跑了两公里,等汽车停稳后,大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在参观景点的时候,那位司机没有被安排参观,他与我们的领队人员吵架了。汽车的发动机熄火后,大家下车休息,我们又分头做工作,安抚司机和我们的领导。出门在外,大家无冤无仇的干嘛发火生气,咱就是来玩的,心情不好那还不如呆在家里,再说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就是一张票么,下面的景点考虑考虑,大家出来了就是同路人,要相互关心爱护,不能啥事情斤斤计较,退一万步讲咱们都是乡党,不能太生分咧。
人的工作做通后一切事情都好办了,我们的那两辆车况本身就不很好的中巴又开始上路了。我所乘坐的那辆汽车的引擎声很大很响,汽油味道也很刺鼻,加之车里人很多空气污浊,让人昏昏欲睡。这辆车是改装的,它在原来17座的基础上又加了几个座,过道里还加了一绺子木板凳,已经严重超员了。另一辆车也与这辆车差不多,存在超员现象,组织者说原来不打算来的人突然改变主意,在出发前都来了,有人还带着家属,这就让原来定的车辆座位紧张了,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呀,不过这种安排一路上都让人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些老爷车耍嘛达,把人撂到半路上。
在洛川会议旧址参观的时间很短,我们的汽车一停下大家就纷纷找厕所,然后草草地看了一下蜡像馆,当年参会者的情景,之后很多人就呼儿喊叫地嚷嚷没啥看头,催促大家快点出发。我诧异我的同事们,但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其中有很多家属本身就是目不识丁的农民,他们当然不能理解这些景点的意义了。
“你说这些塑像和真人一样大小么?”
“党中央就在这么个普通房间开会?”
面对同事们的疑问,我临时当起了解说员,我说这次会议很重要它确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策略,决定了红军改编八路军这件大事情,还讨论了八路军山地游击战的作战原则。这里还和咱云阳有关系,红军就是根据这次会议的精神改编的……
我们是麻擦黑赶到延安的,安排住宿、吃饭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去延河边观夜景,夜晚的山城万家灯火竞相辉映显得很美,霓红灯像闪烁不停的城市的眼睛,夜市、夜店、“卡拉ok”房装点着这里的夜生活。
坐了一天的车,夜晚大家睡得很香甜。第二天我们又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延安革命纪念馆、王家坪、枣园、凤凰山、延安宝塔等景点,亲眼看了看毛主席住过的窑洞,亲自感受了延安的风情。在延安革命纪念馆里,我第一次看到了电子地图,随着解说员的指挥棒的指点,电子荧屏上便显示出图像,在那里我们看到了毛主席转战陕北的路线,我们看到了保卫延安战斗地点:宜川大捷、沙家店战役、青化砭战役、洋马河战役。
与我一路同行的一位老教师,兴致勃勃地跟我们谈起了他在延安的收获,他说:“延安的羊肉好吃,陕北民歌好听,延安的姑娘好美……乖乖,你没见过纪念馆的那个解说员,人家他妈咋要下这么皙样的个女子,细柳的端庄的简直就是个人精,把人都看迷了。”
在延安短短两天的参观中我深深地被这片热土感染了,在这块土地上确立了毛泽东思想,在这块土地上诞生了比较成熟的中共中央领导集体,在这块土地上有延安整风、有大生产运动、有南泥湾垦荒、有抗大、有鲁艺、有一代革命先驱永不磨灭的艰苦奋斗延安精神,有一代热血儿女向着自由向着明天向着新中国的崇高理想、执着信念……
1998-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