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秦砖汉瓦唐塔是很出名的,在三秦大地上,西安有大雁塔、小雁塔,宝鸡有法门寺塔,关中地区的各个县区差不多都有塔,这些古塔大多与佛教相联系,并经历代修葺保护。大雁塔在这些古塔中是很特别的,它既非舍利供奉地,也不算最高、最伟岸挺拔的,但它却因为与唐代著名的和尚玄奘法师的关系而成为不朽的佛塔,大雁塔是专门为玄奘法师存放佛教经典而建的,同时也因为它身在唐代京城的地理优势,大雁塔便成为了一座永恒的历史标记。
我是1996年前后在大雁塔附近的“时代广场”宾馆住过一个星期,那时因为我所在的单位要申报国家级重点职业中等专业学校,我与马自爱兄一起在宾馆里写材料、填表格,全省只有14所学校有资格。上级要求我们务必在年底前把资料准备到位,为了追赶时间我们就在这家宾馆里,从早到晚加班加点地准备着那些资料,像汇报材料、经验材料、验收资格审批表等。
宾馆的饭菜自然是很不错,但我俩为了赶时间不去吃自助餐,也不去吃桌餐,而是跑到大雁塔北边的一条南北街道去吃羊肉泡。那里是大雁塔村的街道,古色古香的店铺林立,街道里人群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在外边我才发现原来几天来我们就居住在大雁塔的隔壁,村民说那里面也没有啥了,就是进去登登塔,看看展室,反正寺院里也没有和尚,也不存在晨钟暮鼓,和尚念经香客云集的场面。我说也多亏了玄奘法师,多亏了这座佛塔,你这里才聚集了这么多慕名而至的游客,你们也是在吃先人的饭。
呵呵!小兄弟你这就外道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靠城市就吃城市,我们这里是寸土寸金,你不知道吧,我们这里要当一个村长、村支书就像你们县区里要当一个乡镇长一样,把头都能挤扁。
我们吃饭的这家老板是个快言快语的外地人,他在这个村子也算扎根了,他问了个大雁塔村的媳妇,算是给人家倒插门了。
老兄,你这三间门面一年不少赚钱吧?
那看和谁比呢,我村长喔狗东西开工厂、出租门面,挣钱多得拿麻袋装,他经常在这条街面上吃饭、喝酒,喝醉了就顺手摸出一大把“红版老人头”,哗啦哗啦乱扔,甚至撕扯,整的服务员还要给他收拾摊子……
我的天,这“大款”也太招摇了、太张狂了。
我和马兄啧啧地咂巴着舌头,真是羡慕死了这里的人,但羡慕归羡慕,我们还得在格子纸上操劳,那时我俩还不会电脑,我们得先写在纸上,然后跑到打印部去打印。
眼看着年底将近,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马兄在宾馆外边的磁卡电话里给他老婆打电话询问家里的情况,他老婆问他啥时候回家,啥时候杀猪,马兄无可奈何地说:“杀……杀他大个头,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完工,人家省上的领导还没有验过……”
“时代广场”——这是一家正在装修的宾馆,一楼、二楼已经启用,其他楼层还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装修声。我们住的房间不是很大,曲卡得很,就只能放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我负责填表,并帮助马兄审稿、校稿。我俩都是个“烟囱”,不到一周就把一条烟抽光了,服务员来我们的房间拿暖水壶时都不敢踏进我们烟雾缭绕的房间。
叔叔,少抽一点烟,你看把房间熏得人都进不去咧。
写材料要熬夜,靠烟提神呢,没办法。
晚上一楼大厅演节目,俄罗斯风情演出队,你们也出去放松一下。
哦,我和马兄也觉得有放松一下的必要,就去了一趟大厅。服务员很有礼貌地招呼我们入座,并且介绍了座位和入场券的档次情况,分别为388元、588元、888元。问价之后,我们苦笑着对服务员说:“我们再和我们领导商量商量,一会儿就下来。”
其实我们是在竭力掩盖着囊中羞涩的尴尬,我一个月的工资才300元,就是一个月不吃不喝也不够买一张最低档次的票,那时看一场歌舞对我们来说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当我和马兄灰灰地退出来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2011年我再次来到了大雁塔,那里已经面目全非了,曲江新区开发了大雁塔北广场,建设了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这里的房价成了西安最高的,达到了两三万元一平米,即便如此这里还是汇聚了很多的人,唐式的建筑、高大的太宗塑像、成群的历史人物,仿佛梦幻中的唐朝一样,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了佛的神秘与尊严,似乎更像迪斯尼乐园,或者热闹的市场。
我被这种巨大的变迁震惊了,我不知道当年那位村长是否还在炫富,他的那点财富也值得炫耀么,反正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历史遗忘了似的,总是比别人慢好几拍。记得2006年我与上海的一位同行交流时,她问我月薪多少,我当时的工资还拿不到1000元,我就硬着头皮跟人家说2000多元。那你们一月发几次工资呢?就一次呀。那怎么这么少?那那……你们一个月能拿多少?不多也就三五千元。
我知道她显然是打了埋伏,据说他们的领导来时就专门叮嘱他们,到了西部主要是学习他们的艰苦奋斗的延安精神,不要到处宣传我们的工资、待遇。从别的渠道我知道上海当时一个小学老师的月工资待遇接近万元,我们仅仅相当于人家的十分之一。
我看着西安城南的大雁塔,心想仰面看时它多么高大挺拔,侧面看时它方方正正的,像个美男子,但登上塔顶你就感觉不到它的高大了,尤其在高楼林立的今天。这就如同那位村长,在那个村子他也许能说起几句硬话,但相对于如此规模的曲江新区他就微不足道了,而西部的曲江新区在全国又能算什么呢?
2011-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