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万象
最年轻的造船人52岁
两年前,英国人艾迪搬家来到海南。他是一个帆船玩家,很希望能够在中国南海驾驶帆船航行。在他的认识里,中国的航海历史可以追溯至2000年以前,中国建造的大型木船要比西方同等木船大得多,能够在东方驾驶帆船航行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从这一点上说,他和15世纪时候的英国人没什么区别。但很快,他发现古老的帆船文化在海南岛似乎已经消失了,现在还在使用的船只都是机动船,这让他非常遗憾。幸而,传统的造船工艺保留下来了。经过多方打听,艾迪找到了文昌铺前镇的陈奕存师傅,当地目前能够制造木制帆船的最年轻的造船人,现年52岁。
铺前位于海南岛的东北角,建于明嘉靖年间,至今有逾400年的历史,2008年被国家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位于小镇西侧的铺前港,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自然海港,在明万历年间就已经是商船云集的繁华商埠,是海南岛货物与人员出洋的主要港口,亦曾是水师重地,在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上曾起到一定的作用。19世纪未至20世纪30年代,是该港的鼎盛时期,当时有多艘商船可直航东南亚各国,海南人每年从铺前港闯南洋的高达10万人,成为名噪一时的商贸港口,当时广为流传一句话:“东走西走,不如铺前和海口”。在铺前能够找到复兴帆船文化的希望,这不但令艾迪兴奋,也让我们非常期待。
我们驾车去采访陈奕存师傅,约在铺前镇的胜利街见面。这是镇上最标志性的一条路,连接镇中心和铺前港,有百年历史,保留着精美卓绝的骑楼建筑,大部分都是当时从南洋归来的华侨所修,因此这条街也因其浓郁的东南亚风格,被称为南洋街,残留着海上丝绸之路最后的荣光。
陈师傅带我们来到港口旁边的造船厂旧址,他原来工作的地方。这里有一片数百米长的弧形沙滩,几间废弃的老厂房和一段修船用的铁轨滑道。当地人围坐在厂房旁边的参天大树下,喝茶打麻将,享受着树荫下的小憩。30年前,这里是远近闻名热火朝天的海南造船九厂,有工人60名。
陈师傅的造船手艺来自家传,也来自造船厂的磨砺。从十几岁起,他就和父亲一起在造船厂工作。从一开始的锯木板,到最后能够独立设计建造木船,陈师傅的手艺有目共睹,铺前当地渔民想要打造木船的时候,都会去找他。
但造船厂解散后,他只能另谋生路。他曾经给自己造过一条船,出海打鱼几年,后来卖掉了船,开始搞虾塘养殖。期间,他也断断续续替人造过几条船,但传统的木制帆船再没碰过,因为没人要那样的船,它已被“淘汰”掉了。他指着海湾里正停泊着的一艘木船说:“这就是我造的,按照原来的帆船样式,但去掉了帆,换成发动机。现在的人贪图方便,帆船太麻烦了,没风的时候开不了船。”
陈师傅说艾迪来找他的时候,还带了一张木制帆船的图纸,但在看了他画的图样后,就马上决定放弃之前的蓝图,按他的样式来做。“传统木制帆船是全手工的,船上坐几个人,用什么材料,这些我都能根据需要来设计,这是基本功。而且,我能够把帆船做得很轻便,不用的时候,可以用车子拉上岸拖走。”谈到造船的事,陈师傅自信满满。
但是,造船的事一波三折。因为早在20多年前,国家取消了木制帆船的质量检验标准,没有标准,相关部门就不能给予船只检验登记等手续,木制帆船一经造出,就只能身背“非法”的名声。艾迪遗憾地表示,本来他的好几个朋友都已经心动要预订陈师傅的第二第三条船了,但在为一张“准生证”四处奔走碰壁之后,大家只好放弃这一造船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