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拍城墙,我并没有任何计划,只是骑着自行车到各处墙体下转悠,然后乱拍一通,并想在短期内全部拍完。后来我发现这样根本行不通,因为对城墙没有深刻的了解,拍出来的片子显得十分苍白。于是,我开始翻阅有关南京城墙的书籍,然后到每一处墙体进行实地考察,就这样,我渐渐地找到了感觉……
拍摄城墙并没有想象中轻松。记得一次暴雨后,定淮门段的城墙倒塌了,我听说后立即骑车前往。到了现场,发现这段城墙被一段铁丝网拦着,为了能靠近拍摄,我只能爬行着钻了进去,导致腿上多处地方被划伤。还有一次是拍摄廖家巷段的城墙,那段城墙非常残破、原始,由于那里位于军管区,一般人不能进入,好不容易托熟人,我才获得进去拍摄的机会。进去之后才发现城墙周围荆棘丛生,带着摄影包几乎寸步难行。虽然拍摄得如此艰辛,那残破斑驳的墙体却让我震撼无比,那段城墙的照片后来成了我的最爱。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摸索,我也总结出了许多拍摄城墙的经验。由于城墙是固定不动的物体,想要拍好就必须掌握好城墙受光照的规律。有时正午的艳阳射到墙体上,使墙体上阴影很少,亮度较高,再配上蓝色的天空,反差很大,照片出来很悦目;有时傍晚的斜阳使墙体上断裂的砖块充满暖色调,立体感很强。而在不同的季节,城墙也会呈现出不同的美,这主要取决于城墙上的植物。春夏时,翠绿将城墙掩盖;到了秋季,城墙上的颜色更加丰富;严冬时节,枯枝使城墙显得荒芜而富有质感,偶尔的雪景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被流水般的时光冲刷得班驳的墙体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修葺完美的“新城墙”。我并不喜欢把古城墙修葺一新的行为,那种用水泥修补、添枝加叶的做法,使古意顿失,毫无沧桑感,让人觉得虚假。所以,我拍摄的城墙大多都在杂乱的现实中:树林里、农田边、平民房边、旧厂房边……我喜欢这种原始而现实的场景。我给南京城墙的摄影作品命名为“城墙旧影像的终结”,因为这些影像代表了过去,也将永远成为回忆。
近年来,南京城墙大都被规划成了公园,申遗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决策者关心的,始终是城墙的旅游价值,而我始终强调的,则是要保证城墙的文物价值。现在有记者问我,你还会去拍南京城墙吗?我说我会带孩子去城墙公园玩玩。
在“世遗”之前拍世遗
明孝陵是我的南京古建筑摄影系列的又一重点,不过这些作品全都拍摄于2003年以前,也就是明孝陵在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之前。
明孝陵是朱元璋留给自己也留给南京的一笔宏大的遗产,它是中国最大的帝王陵墓之一,早在1962年就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长时间以来,明孝陵并没有得到南京人的重视,自然也就得不到全国的重视。大家对南京的印象似乎只有中山陵、秦淮河、夫子庙。
小时候我也去过明孝陵,同许多人一样,对那里破败的景象没什么印象。大学毕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再次踏进明孝陵,这次,我被里面的景色深深打动了,而打动我的正是以前那种看不懂的破败。游人稀少的遗址内,散落在地上的精美石雕到处都是,古树名木将遗址环绕起来,淳厚的古风似乎让时光倒流,一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陵寝如此荒凉,不由得令人感概。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拍摄明孝陵。如果仅从旅游角度来看,一天就可拍完明孝陵的所有建筑。但作为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我常常否定以前的作品,总是寻找合适的时机再去重拍,所以废片率相当高。
我喜欢拍摄明孝陵内的石雕,例如享殿台基上的石雕。在明孝陵大修之前,这些石雕全都是散乱的,因为在太平天国时期,这里曾是战场,密集的炮火将柱栏石雕砸得七零八落,后来浓密的植物又将台基包围,构成了一幅破败的景象。享殿内还留下了许多散落的望柱石雕,这种龙凤加云纹的雕饰风格,被作为明清皇家建筑的标志延续了下去——北京故宫里的望柱石雕也如此,但这里的望柱石雕更具历史沧桑感。拍摄石雕时,我的镜头常常会对准那些被装饰在台基和四角上的石螭。记得1999年的一天,天气极好,下午的光线让残损的石螭显得更有立体感,远处飘飘的白云与石螭相映成趣,我立即按下快门,留下了一张令我非常满意的石螭照片。4年后,明孝陵“申遗”成功当天,当地报纸立刻刊登了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