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你们也会按照古人的习惯,在里面放上我们的硬币吗?
任毅敏:会,我们包括建造过程中,上梁、合龙,都会有祭祀活动。也按照古人的习惯,在柱子里放上了一些人民币的钢镚,每根柱子都放了。几百年后人们再看,这会证明在我们这个时代,在晋祠圣母殿,我们也做过贡献。
人物:你提到说,圣母殿里有各个年代的壁画,所以它的建造不是一次完成的,看到这些每个年代的工匠留下的印记,作为文保工作者,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任毅敏:文物建筑都是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洗礼,一代代的工匠都在上面做过添加,包括修缮,包括有的彩绘重新做过。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历代劳动者最终创造的结果。我们要保护它所承载的所有历史信息,包括继承者做的一些填补和修缮,都是我们保护的内容。
人物:此前媒体也报道过山西文保方面存在的困难,目前,这些困境是否有所改善呢?
任毅敏:首先避不开的问题就是钱,实际上山西在文物保护上投入是比较大的,省级财政从以前的每年1千万,到现在的每年1.7个亿,包括各个市级、县级财政都在投入。但山西也确实是比较贫困的地区,有很多文物密集的地方,本来就是国家级贫困县,资金特别紧张。我们就算每年都投入百分百的精力来工作,也会有力不从心的一面。如果有更多的资金,我们应该能做得更好。
人物:在文物保护人员的储备方面,是不是也不足?
任毅敏:现在整体的人员数量确实不足,另外也不均衡。省级单位的人员相对充足,他们的技术知识结构,年龄结构,都更合理一些。越往下会越差,到了县级,人员少,知识结构不合理,机构也不太健全。但现在山西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有些地市现在成立了文物保护中心,去年也扩编了,招募了很多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可能再过几年,局面会得到更多的改善。
人物:从感性层面来讲,每次在现场看到那些受损文物,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任毅敏:看到每一处受损,都会觉得很心痛。这一次当然是更心痛,你会遗憾自己没有长三头六臂,没有更多的精力把所有文物都保护好。
人物:经历这一次的洪灾,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任毅敏:可能是一些经验和教训。比如这种前瞻性的保护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另外除了文物本体之外,它周围的环境也应该同步考虑,因为这也会影响文物本体的安全;另外就是要完善一些基础设施,包括排水、消防、安防以及防灾减灾物资储备,要防患于未然;最后就是,一定要关注那些市县级、未定级文物,给它们更大的支持力度,它们可能不如国家级文物的价值那么高,但它们也是文物,也是有价值的。
应县木塔,位于山西朔州,是世界上现存最高的木构建筑,采用纯木斗拱,无钉无铆。辽金两代的匠人,花了140年才将它建好。梁思成见到它时感慨:“好到令人叫绝,半天喘不出一口气来。这塔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伟大作品。”
但在上世纪,木塔已经扭曲变形,以二层的局部倾斜最为明显。上世纪90年代初,国家就成立了木塔修缮立项,但30年过去了,木塔的修缮方案仍没有确定。
这些年里,专家们一共提出过三种比较主流的方案。一是落架重修,将木塔从顶部拆落,修复第二层倾斜的部分,再将木塔复原,但耗时长、耗资大;二是建造钢架,将三层以上托起,然后修复变形的第二层,但有专家担心这会造成二次伤害;三是,直接在木塔内部打入钢架,维持稳定性,但这个方法会破坏内部的木质结构。
这三套方案均有优点,也有不可避免的缺陷。这也成了修缮木塔至今无人能拍板的原因。有专家认为,这种“议而不决”,归根结底还是木塔基础研究工作做得不够、对木塔认识不清。去年,应县木塔因为严重的扭曲变形倾斜,再次登上热搜,引发公众关注。
人物:这次洪灾退去后,这1700多处文物的修复,会需要多久?
任毅敏:从现在来看,修复要分步骤,分轻重缓急。有些险情比较严重的要先做,可能在今年明年之内完成。另外那些出现了险情但是不影响文物根基的,可能慢一点做。完成所有修复工作,可能要花两三年。人员的、资金的……要完成这个工作,要集全省之力。
人物:这会是一个很难的工作吗?
任毅敏:我倒是抱有乐观的态度。特别是一些木结构建筑,其实就跟积木一样,是一个一个构建搭配来的。虽然现在出现了坍塌,但都还散落在原地没有丢失,只要东西还在,都可以通过我们技术人员的手,修复,加固,让它恢复原状、重见天日。这个没什么问题,大家可以放心。
人物:说到木结构建筑,公众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应县木塔,它现在的状况如何呢?
任毅敏:我是2002年去了应县木塔的维修办公室,在那里待了两三年,目睹了国内各个机构对它的研究,各种修复方案的编制、评审和大讨论,后面一些小的加固工程我也参与了,对它很有感情。它现在是有变形,但还能回去,是一种来回摆动的弹性状态。这些年,应县木塔一直没有大修,处于一个衰弱的状态,我心里也觉得很焦急。
人物:是什么原因导致应县木塔一直没有进行大修?公众也都很关心它未来的修缮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