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春节都会有变化,家人会变,家人的年龄会变,朋友的拜年祝福也会变,不管是群发的还是单独给你发的,我们就在变化中确认哪些东西是自己在意的,希望它不变,希望它变得慢一点儿,希望它变得更符合我们的期盼与想象。春节是一个感知自己、感知世界的契机。
这一组,我推荐的三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中国人写的长篇小说,如果说我推荐的其他书都是糖衣,它们就是炮弹,够劲,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炮弹,由你自己决定。
《受命》
作者止庵是我的好朋友,懒得详细介绍的时候,我一般就说他是“读书胜我十倍,见识高我五倍”的一个人。
《受命》讲的是上世纪80年代一个叫冰锋的年轻人的故事,咱们老说,80年代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说到80年代大家会想到好多灿烂的合影,好多新华书店排的长队,好多画展、诗展,各种各样诗歌的聚会,大家在学外语,在看好电影,在慢慢学唱流行歌曲,一切都在复苏。但所有人都走向那一缕黎明的光明的时候,有一个人转身往回走,要走到午夜最深处。逆潮流而动,怀揣利刃,孤身上路,他要办事,他要复仇,他爸爸是被人害死的,他要找那个人算账。
很多推广平台都说,这本书写出了80年代的质感和北京的质感,但我更喜欢我和他还有姜文有一次对谈时的文章题目,叫《你们都被80年代的质感蒙住了眼》。那些质感该有,但骨子里是这个指向,是逆潮流而动,是天下人往那边走,我往这边走。
止庵作为作者,迟迟不愿意把这个小说说得这么崇高,他就说:一个人答应自己的事要不要办?我就写这个。中间我要为此舍弃爱情、舍弃前程、舍弃很多东西,要不要这么办事?就这么一件事。而且他爸爸让不让他复仇呢?他爸爸留的遗书说好好改造,根本没提复仇,但这个遗书夹在《史记》里,并且在《伍子胥列传》的几行字中留下了指甲印。指甲印是什么东西呢?你想忽略就可以忽略,你想在意就在意了。他就告诉你:我是把这个指甲印当回事的那种人。止庵说他这小说从80年代末就憋着写,但不知道怎么写,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到了这个细节,指甲印,才觉得,我可以写。
这本书已经八次印刷了,但也就几万册,没什么了不起。和书里的指甲印一样,你想忽略这本书很容易,但你要在意它,也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