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黄
淡蓝
淡绿
红粉
白色
灰色
-
14px
18px
20px
24px
30px
-
默认黑
红色
蓝色
绿色
灰色
-
宋体
黑体
楷体
前言
书名:
荒野牧草地 作者:温思罗普·帕卡德 字数:77160
自然文学,也称“生态文学”“环保文学”。自古以来,自然就作为人类的书写对象而频频出现在各类文本中:起伏的群山、连绵的森林、奔流的江河、辽阔的草原、静谧的湖泊、变换的季节、习性各异的动物和千姿百态的植物……由此,自然成为世界文学史上一大永恒的主题,千百年来,由自然产生的杰作不在少数,那些名篇佳什或天马行空,或流光溢彩,或细致入微,影响甚大且余音不绝,这一传统延续至今。
在中国,至少有两部世界级的自然文学名著深深地影响过国人:一部是法国博物学家、文学家法布尔(Jean-HenriCasimirFabre,1823—1915)所著《昆虫记》,在其中,作者以锐利的眼光、细腻的笔触娓娓讲述了昆虫之美,把普通人所鲜知的昆虫世界活脱脱地展现在读者眼前;另一部是美国诗人、超验主义作家梭罗(HenryDavidThoreau,1817-1862)所著《瓦尔登湖》,在其中,作者用心灵之语向世人述说他在湖畔的生活,以及一个思想者、一个孤独的隐士融入自然的精神状态。其实,优秀的外国自然文学作品远不止这两部,只不过由于我们长期的忽视,未及发现和挖掘而已。
近代自然文学的产生、发展和繁荣自有其根源,绝非偶然。从工业时代开始,人类为摆脱低下、落后的生产方式而不断追求现代化,随着这一进程不断加速,自然生态也深受其影响,不断恶化,在面对日趋严重的生态破坏的时候,人们就更加渴望回归自然的怀抱,以科学、理性的态度去善待大自然。在这种情况下,近代自然文学应运而生。
在世界自然文学的发展过程中,没有哪个国家像美国,自然文学那样发达、那样繁荣,其自然文学的成就之大、场面之壮观,在全球范围内可谓一枝独秀,在区区200年的时间里人才辈出,佳作纷呈,
形成了群星璀璨、层出不穷的局面,让人目不暇接。美国自然文学的问世与发展,自有其渊源。当年,与欧洲那片老大陆相比,美洲这个新大陆尚属蛮荒之地,但在1789年美国建国以后的那几十年里,工业飞速发展,经济建设一路突飞猛进,经济实力渐渐迎头赶上欧洲老牌工业国。
然而,正是在那几十年的飞速发展中,美国为现代化进程付出了牺牲自然环境的沉重代价,其自然资源遭到了掠夺性开发,生态环境遭到极大破坏。比如,那条1869年竣工通车的横跨美国大陆的铁路,一方面带活了沿线的经济,为美国的进步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另一方面却让曾经在大陆上到处漫游的野牛加速消失。这条铁路建成通车之后,大批猎人便蜂拥来到原来野兽出没的蛮荒之地,致使美洲野牛种群急剧减少。这样的情况,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在他的《美洲野牛的故事》一文中有过详细的描述:
“……铁路对于猎人不可或缺,为他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廉价交通工具;同时,市场对野牛皮长袍的需求也有增无减,原本数量巨大的野牛又相对容易猎杀,于是就吸引了一群群冒险者赶来狩猎,掀起了一场世所罕见的野牛大猎杀,结果在极短的时间内,这种原本众多的大型动物被消灭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好几百万头野牛遭到了杀戮……在那场大规模杀戮开始后的15年内,巨大的野牛群体几乎消失殆尽。如今在美国大陆上,据说很可能只剩下500群野牛,而且自从1884年以来,已经没有一群野牛的数量超过100头了。”
面对自然环境的日趋恶化,一批有识之士便开始为保护自然而积极奔走、大声疾呼,而美国人民也逐渐认识到日益逼近自己生活的诸多生态问题,大约在19世纪50年代至20世纪20年代这70年间,美国社会兴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自然环保运动,其影响之大、覆盖面之广、持续时间之长,均令世界瞩目。在这场运动中,一些相关人士著书立说,大力宣传自然生态环保观念,在客观上促成了自然文学的蓬勃发展。此间不仅大家辈出,而且逐渐形成了美国文坛上的“自然文学”这一特殊文体,并蓬勃发展。到了20世纪下半叶,环境保护运动在美国达到了鼎盛,同时也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扩展,随着这一运动的不断深化,自然文学愈加受到人们关注,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作者群体,这些作家均以自然为写作主题和对象,着重以科学的方式来揭示和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号召人们走进荒野,倡导人们与自然建立亲密联系,保护大自然的完整和野性,呼吁人们以更平等、更和谐的方式来处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美国自然文学的三位先驱
尽管有些文学史家把约翰?史密斯(JohnSmith,1580—1631)所著的《新英格兰记》和威廉?布雷德福(WilliamBradford,1590—1657)的《普利茅斯开发史》认为是美国自然文学的雏形,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先驱当属博物学家威廉?巴特拉姆(WilliamBartram,1739—1823)o巴特拉姆也算出生于自然文学世家,他的父亲是“美国植物学之父”一约翰?巴特拉姆,因此威廉?巴特拉姆从小便受家学的熏陶,一边在父亲的植物园中徜徉,一边倾听鸟语、享受花香。从严格意义上讲,威廉?巴特拉姆算得上美国自然文学的第一位大家,在其代表作《旅行笔记》中,他以细致而生动的笔触描述了尚处于原始状态的美国东南部的自然风景,用亲身感受讲述了那里的自然荒野之美。这部著作于1791年一问世,便在欧洲引发了强烈的反响,颇得好评,即便柯勒律治那样的英国浪漫主义大诗人也对其大加赞赏。更重要的是,他在《旅行笔记》中告诉我们,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绝非呆若木鸡,相反,它们都很聪明:“如果你留心一下任何动物就会发现,它们的效率高得让人震惊。它们行动前会精心策划,而且富有恒心、毅力和计谋。”这样的观点,无非是想让我们尊重自然和自然中的生命。
当然,美国自然文学的先驱不止巴特拉姆,除他之外,还有热爱鸟类、毕生沉浸于荒野的亚历山大?威尔逊(AlexanderWilson,1766—1813)和约翰?詹姆斯,奥杜邦(JohnJamesAudubon,1785—1851)?威尔逊是自然主义者,原籍苏格兰,热爱描写和绘画鸟类,被后来的博物学家尊为“美国鸟类学之父”。他所著9卷描述鸟类的著作《美国鸟类学》内有彩页,比另一位先驱奥杜邦的著作要早将近20年。如今在北美大陆上,有多种鸟类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比如威尔逊鸠和威尔逊鶴。约翰?詹姆斯?奥杜邦是美国著名画家、博物学家,原籍法国,他深入荒野研究鸟类,其绘制的鸟类图鉴被尊为“美国国宝”。他一生留下了无数画作,他的每部作品不仅是科学研究的重要资料,也是不可多得的艺术杰作。他出版了《美洲鸟类》和《美洲的四足动物》两本画谱,其中《美洲鸟类》被誉为“19世纪最伟大和最具影响力的著作”。这两位先驱的作品对后世野生动物绘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同时也对普通公众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至今仍被频频引用。
超验主义和自然文学团体的形成
真正形成团体并在一定哲学观念的影响下投身于自然的作家,则是美国文学史上那批著名的超验主义者。
超验主义(transcendentalism)兴起于19世纪30年代的美国新英格兰地区,又被称为“美国文艺复兴”,深刻地影响了后来的美国文学和哲学的发展。超验主义的核心观点:主张人能超越感觉和理性而直接认识真理,强调直觉的重要性,认为人类世界的一切都是宇宙的一个缩影一“世界将自身缩小成为一滴露水”(爱默生语)。
超验主义的领袖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WaldoEmerson,1803—1882)在他那篇著名的《论自然》中提出了他对自然的观点,他不仅认为“自然是精神之象征”,还认为“我们从自然中学到的知识,远远超出我们能够任意交流的部分”,对后世影响甚大。不仅如此,他还认为,宇宙是大自然与人的灵魂的结合,人通过灵魂与自然和谐一致。只有接近自然、感受自然,人的灵魂才能真正体会到存在的价值。
而超验主义的另一位主将亨利,大卫?梭罗(HenryDavidThoreau,1817—1862)则更是身体力行,他在爱默生的影响下深入自
然,只身来到寂静的瓦尔登湖,搭建起小木屋,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湖泊和山林之中。那时,他或在荒野中散步,或在树林中观察,或在湖畔沉思,悠然地体验和描写自然之美,把人与自然的关系都隐没在那些朴素的文字中。根据《美国遗产》杂志1985年的一项调查报告显示,在“十本构成美国人性格的书”中,梭罗的《瓦尔登湖》位居榜首,可见其影响之大。除了《瓦尔登湖》,梭罗还写下了许多涉及自然的散文和日记,他用淡淡的笔调娓娓倾诉自己的自然情怀,文字尽显自然之美,同时充满诗意和哲理。比如他的长篇散文《秋色》《散步》等篇什便是这方面的杰作。
爱默生和梭罗自不待言,在超验主义阵营中,还有一位中国读者几乎都不知道的女作家玛格丽特?富勒(SarahMargaretFuller,1810—1850)□作为这个阵营中的女将,她在1843年的夏天摆脱了尘世的喧嚣,把自己的灵魂浸入北美五大湖区那湛蓝的水中,以优美的笔调写下了自然散文集一《湖上夏日》。
同一时期还出现了一位中国读者耳熟能详的美国自然文学作家,那就是大诗人沃尔特?惠特曼(WaltWhitman,1819—1892)惠特曼也深受爱默生的影响(有评论家认为他也是超验主义者),他写下了不少涉及自然的诗篇和随笔。他在诗集《草叶集》中,极力赞颂自然的神奇、壮丽和伟大。他认为,大自然具有灵性,大自然的一切,包括山川、星辰和草木等都有“目的性”,它们无时不在做着“向上运动”,而且大自然中的一切都是平等的。惠特曼的散文集《典型的日子》更是体现了自然之灵,尽管这部作品以日记形式写成,但字里行间却散发出泥土和青草的芳香,让作者那种静静地观察、倾听、体验自然的形象跃然纸上。
19世纪的最后20年里,美国自然文学界出现了两位大师一“两个约翰”:“鸟之王国中的约翰”一约翰?巴勒斯(JohnBurroughs,1837—1921)和“山之王国中的约翰”约翰?缪尔(JohnMuir,1838-1914)?“两个约翰”是美国早期环保运动的领袖,他们分别奔走于美国东部和西部,为建立和谐的自然秩序而不懈努力。
巴勒斯是博物学家、鸟类学家,生活在东部的卡茨基尔山区,擅长描述鸟类生活,各种鸟儿在他的文字中栩栩如生,被誉为“美国乡村的圣人”和“美国自然文学之父”。他以自己长期生活的哈得孙河谷和卡茨基尔山区为中心,把自己探索自然的经历和体验写成了文字,先后出版了《醒来的森林》等25部作品集,均为传世之作。其自然文学作品影响巨大,就连曾任美国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都尊敬地宣称自己是“读着巴勒斯的书长大的”。
缪尔则是地质学家,也是一个永远在路上的行走者,这位“美国国家公园之父”以考察、研究和描写美国西部山区的风物见长,山峦与森林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经过他的奔走呼吁,美国西部一些原本计划开发的美丽山林得以保存下来,比如约塞米蒂山谷,就是在他的大力呼吁之下,才没有遭到过度开发的破坏,后来还被辟为国家公园。
“两个约翰”著述众多,成就巨大,对美国乃至世界的生态环保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美国文化的重要遗产。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自然文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除了“两个约翰”,还涌现出了一大批杰出的自然文学家。尽管其职业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有_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热爱大自然。
女作家玛丽?奥斯汀(MaryAustin,1868—1934)则独辟蹊径,她避开自然文学中通常描写的山水,而是深入美国西南部沙漠,研究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以女性细腻的笔触向人们展示了荒漠之美与灵性。其代表作为《少雨的土地》。
19世纪至20世纪之交是美国自然文学的一个高峰,许多作家和博物学家纷纷投身于自然文学创作,就连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Roosevelt,1858—1919)——老罗斯福总统那样的政治家也客串了一把作家,推出了好几部具有影响力的著作。罗斯福是第一位对环境保护有着长远考量的美国总统,他在执政的七年间,采取了一些有利于国家经济建设和资源保护的措施。首先,他将7800公顷土地转为国有,从而为后人保存了大量的森林、公园、矿藏和水力等自然资源。其次,在1904年3月14H,他在佛罗里达州设立了第一个国家鸟类保护区,成为野生动物保护系统的雏形。再次,1905年,他敦促美国国会批准成立美国林业服务局,管理国有森林和土地。最后,在他当政期间(1901-1908),美国设立的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的面积共约78.5万平方公里,超过了所有前任总统设立之总和,其中著名的有大峡谷国家公园等。
埃诺斯'米尔斯(EnosAbijahMills,1870—1922)“落基山国家公园之父”,他在落基山中生活了20余年,充当自然导游,长期跟野生动物打交道,写下了10多部自然文学著作。他还前往美国各州发表演讲、举办讲座,号召人们保护自然生态和野生动物,不遗余力地促进美国政府建立落基山国家公园。正是在他的力促之下,落基山国家公园才在1915年得以开张迎客。米尔斯在书中娓娓道来,讲述自己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的经历,读来让人倍感亲切。同时,他的作品融合了科普信息、田野观察和个人逸事,为读者提供了一种与众不同、别开生面的自然指南。
小塞缪尔?斯科维尔(SamuelScovilleJr.,1872—1950),美国博物学家、自然文学家,自幼热爱自然。尽管他的本职是律师,但他却在博物学领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他以青少年为主要读者,写下了多部自然文学著作。
20世纪中期的作家和作品
20世纪上半叶,美国的自然文学似乎有些沉沦,这是因为两次世界大战的战火让人们的关注点转向了社会问题,无暇顾及自然生态,因而此间自然文学大作相对不多。然而到了“二战”之后的20世纪中期,
美国又出现了两位极有影响的自然文学作家: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Leopold,1887—1948崗蕾切尔?卡逆RachelCarson,1907—1964)o其实,奥尔多?利奥波德和蕾切尔?卡逊并不是专业作家,其职业也与文学创作无关,但由于当时的生态问题日益严重,他们的生态良心迫使其动笔写书,担当起向公众宣传环保的职责。时至今日,他们的著作在全球范围内依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奥尔多?利奥波德本来是林业学家、生态学家,长期致力于土地研究,也是美国享有国际声望的科学家和环境保护主义者,被称为“美国新保护活动的先知”“美国新环境理论的创始人”。他的代表作《沙乡年鉴》于1949年出版,这部著作文笔优美,富于诗意,完整地传达出作者的土地伦理观,引起各方的重视,成为美国自然文学史的一个里程碑。
蕾切尔?卡逊是海洋生物学家,她在1935—1952年供职于美国鱼类及野生生物调査所,这就使得她有机会接触到诸多环境问题,从而引发深层次的思考。她出版过若干著作,其中在1962年出版的(寂静的春天》引发了美国乃至全世界新一轮的环保运动。《寂静的春天》一书,以通俗的语言、生动的案例向公众揭示了盲目的经济发展给生态环境带来的恶果,对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国人的自然生态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作家和作品
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至今,美国的环保运动已沉淀为一种观念,
自然文学也随之不断深入、扩展,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其间景象纷纭,作家众多,作品不断且各具特色:爱德华?艾比(EdwardAbbey,1927—1989)的《大漠孤行》(DesertSolitaire)、玛洛?摩根(MarioMorgan,1937—)的《旷野的声音》^MutantMessageDownUnder)、约翰?海恩斯(JohnHaines,1924—2011)的《星?雪?火》(勿?Stars,theSnow,theFire:Twenty―£veYearsintheNorthernWilderness人巴里?洛佩斯(BarryLopez,1945一)的《北极梦WArcticDreams)、杰克?贝克隆德(JackBecklund)的《与熊共度的夏天》(SununerswiththeBeats)
爱德华?艾比是美国著名的生态文学作家,对环境运动影响极大,极具争议性。他生活在美国西南部,著书立说,抨击人类肆意破坏自然生态的行为,尤其是“唯发展论”。《大漠孤行》是艾比在做国家公园管理员时的工作记录,其中包含了他对沙漠景色和个人生活的诗意描写,展现了沙漠的魅力。同时,他犀利而又饱含感情地指出开发对公园的破坏,使人重新审视人类与自然、发展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约翰?海恩斯是著名诗人、“阿拉斯加桂冠诗人”,他在阿拉斯加建有牧场,“二战”退役后在那里隐居了40余年,著有诗文集多种,其中最出名的当属自然随笔《星?雪?火爲几十年间,他与星、雪、火为伴,与野生动物为伴,历经25年写成这部荒野手记,因此它既是雪地的“荒野生活指南”,也是北地生活指南。
巴里?洛佩斯是著名的自然文学家和小说家,作品多涉自然。自然文学作品主要有虚构(代表作有《荒野笔记》)和非虚构(代表作有《北极梦》)两大类。《北极梦》以饱含感情、充满诗意的文字,讲述了作者游历北极的见闻与联想一人与动物的故事、北极的历史、深刻的人生哲理……作者试图告诉读者如何做人,如何与大自然亲密相处,如何明智地生活在大地上。
自然文学的特色
非虚构与虚构:叙事和抒情为自然文学的两大写作手法。在自然文学作品中,或以叙事为主,或以抒情为主,或两者并重,从而形成T自然文学中非虚构和虚构两大类。非虚构作品大多以散文随笔写成,其中有抒情,也有叙事,语言流畅、精彩,适合大众阅读。这类作品几乎都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可读性和故事性极强,同时又融文学性和科普性、知识性和趣味性为一体,这也是它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虚构性作品是指作者在尊重自然规律、纪实性描述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虚构成分,创作出以动物为主题的自然故事,其情节引人入胜,文字叙述流畅,寓意发人深思。在其中,作者以客观的态度、生动的语言向读者不动声色地阐明人与自然的关系,教导人们要尊重自然、保护生态,颇有教育意义。美国著名作家杰克?伦敦的《荒野的呼唤》,就是这类虚构性自然文学的代表作。
作家构成:自然文学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特点,那就是作者来自各个不同的领域,他们或许并非专业作家,而大多是博物学家、环保主义者、科学家,甚至还有政治家……比如,梭罗是诗人、散文家,巴勒斯是鸟类学家,缪尔是地质学家,罗斯福是政治家,米尔斯是自然向导,小斯科维尔是律师,利奥波德是林业学家,卡逊是海洋生物学家,艾比是国家公园管理员……
强烈的地域性:自然文学多半具有强烈的地域色彩,即作家长期深入某一地域,对当地的山川、谷地、森林、动植物等生态环境进行细致入微的考察和研究,最后有感而发,形成作品。其中,美国东部的新英格兰地区尤其是马萨诸塞州,堪称“自然文学的策源地”,先后涌现出大批作家和作品。每一位作家都会有自己特定的考察、写作地域或地点,比如梭罗的马萨诸塞州瓦尔登湖、科德角等,巴勒斯的纽约州卡茨基尔山区和哈德孙河谷,缪尔的加利福尼亚州约塞米蒂山谷,米尔斯的科罗拉多州落基山区,艾比的亚利桑那州荒漠,海因斯的阿拉斯加州荒野……他们写下的文字绝非道听途说的作品,均为可读性和故事性极强的散文,或者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上进行一定虚构的小说,融文学性和科普性、知识性和趣味性为一体,深得读者喜爱。
近十余年来,随着国人对自然的认识渐渐提高,自然环保概念在中国得到一定的深化,也出现了一些所谓的“自然文学”。但在我看来,目前这样的“自然文学”不过是一种噱头。
首先,国内很多地方的自然生态早已遭到了难以复原的破坏,即便要修复,至少也得几十上百年的时间,因此缺乏真正完整的生态
链一虽然有森林,但林中已没有大型动物一人类毫不留情地占据了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因此,真正意义上的“自然环境”仅存于少数极其偏远的地区,一般人难以抵达。
其次,作家创作缺乏自发性和自觉性,也缺乏生态良知。许多作家即便创作了一些关于自然的文本,也往往是应景之作,并非自发而为之,而且他们还缺乏对自然深层次的体验,因此,这样的作品虽涉及自然,却也仅仅是触及皮毛之作。这一点也恰好反映了目前国内普遍存在的一个认识误区,即很多人认为,凡是涉及自然的文学作品便是“自然文学”。
一般作家往往缺乏深入山林甚至独居山林的勇气和耐心,不会像梭罗那样把身心沉浸在静谧的湖水中,或在山林间漫步,长时间观察一棵树、一片叶子在秋天如何变黄或变红,或在田野上品尝野果,接受造物主对人类的馈赠;更不可能像美国“落基山公园之父”埃诺斯咪尔斯那样,在长达20年的岁月里,数百次往来于山林间,或在山间小木屋观察生活在屋檐下的那窝小蓝値,或在林间溪畔追踪转移巢穴的丛林狼,或在群山深处拯救遭遇不幸的幼熊……
在国外,自然文学远比中国要走得早,也走得远,自然及自然文学类作品为数众多,国内虽有一些介绍,但其深度和广度均不够,仅就美国自然文学而言,目前已经介绍到中国的作品也不过是极少一部分。这套《自然物语丛书》的宗旨就是填补这一空白,计划收入那些在中国未曾出版或以前出版过但译文不佳、颇具收藏价值的外国自然文学(以自然文学大国美国为重点)作品,突出作品的原创性、故事性、科普性和可读性。这样的作品既是文笔优美的文学作品,也是趣味性极强的科普读物,对于加深中国读者对自然的认识肯定会有莫大的帮助。目前,国民对自然方兴未艾,绿色环保和认识自然也作为常识而进入了大、中、小学课堂,不过多数国民对自然的认识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或者不得要领,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和片面性,因此,阅读自然文学作品就成为帮助其重新认识自然最主要、最有效的方式之一。而《自然物语丛书》恰好能满足广大国民在这方面的需求,能帮助他们加深对动物、植物、季节及山川风物等自然细节的认识。出版《自然物语丛书》的主要目的,借用美国自然文学家巴勒斯的一句话,就是“我的书不是把读者引向我本人,而是把他们送往自然”。更重要的是,由于《自然物语丛书》行文流畅、内容有趣,融故事性和科普性于一体,因此适合男女老少各阶层读者赏读。
我相信,在经济飞速发展、生态问题不断恶化之后又得到逐渐重视和解决的中国,在当今“美丽中国”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等鲜明的生态思想的指导下,优秀自然文学读物对于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一直以来,美国东部的马萨诸塞州都是人文底蕴厚重之地。早在19世纪上半叶,这里就诞生过以爱默生、梭罗等人为首的“超验主义”作家群,这些作家相当重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强调直觉的重要性,认为人类世界都是宇宙的缩影一爱默生甚至说:“世界将自身缩小为一滴露水”,因此他们持续不断的文学探索活动被后人誉为“美国的文艺复兴”。可以说,以他们为起点,倡导人们深入自然、探索自然和体验自然的传统就延续了下来。到了20世纪初,马萨诸塞州更是成为了自然主义者和博物学家的大本营,以自然为抒写对象的作家众多,作品迭出,其行文风格也各显不同,或叙事或抒情,或粗犷或细腻,或天马行空,或娓娓道来……而在其中,温思罗普?帕卡德就是一个不应该被忽视的人物。
温思罗普?帕卡德(WinthropPackard,1862—1943),美国自然文学家、博物学家、环境保护主义者。他生于波士顿,1881—1883年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化学,但后来转向文学创作,为多家报刊撰稿,逐渐成名。在1898年美国一西班牙战争期间,他曾短暂加入美国海军服役。此后,他成了环保主义者,并广泛游历,同时为一些报刊撰稿,写作涉及自然的文章。1900年,他成为波士顿、纽约、圣保罗等城市几家报纸的签约记者,并担任了当时重要的家庭杂志《青年伴侣》的编辑。此后不久,他便搭乘破冰船“科尔文号”前往阿拉斯加,深入北极地区游历、考察,回来之后,他将这段经历写成了一部虚构作品《年轻的冰上捕鲸者》(1903),并获得成功。
在帕卡德生活的那个年代,美国的环境保护运动风起云涌,他也置身其中,成为马萨诸塞奥杜邦环保运动早期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之一。从那时起,他所在的马萨诸塞奥杜邦协会不断发展壮大,如今已成为美国新英格兰地区最大和最著名的环保组织。当时,他不仅担任该协会的秘书和财会,还出资帮助建立了麋鹿山鸟类保护区。同时,他以马萨诸塞为中心,以新英格兰地区为主要活动范围,深入这一地
区的自然荒野进行田野调査,探索并体验那里的原生态环境,仔细观察动植物,从而创作出了诸多自然随笔集,包括(佛罗里达小径X1909)、《荒野牧草地》(1909)、《野林之路》(1909)、《林间漫游记》(1910)、《林地小道》(1910)、《一个博物学家的文学朝圣之旅》(1911)、《白山小径》(1917)、《老普利茅斯小径H1920)等,其中尤以《荒野牧草地》《野林之路》《林间漫游记》《林地小道》组成的《四季物候志》最为著名。
《四季物候志》是帕卡德的自然文学经典作品。在这4部作品中,他以春、夏、秋、冬的物候现象为主题,以深入的探访、细致的观察、深邃而辽阔的沉思和联想、优美的文笔为载体,记录了20世纪初马萨诸塞及周边地区多种动物和植物在不同季节的不同呈现和转变,全面展现了当时当地的自然风物。
《荒野牧草地》是帕卡德所著《四季物候志》中的“夏之书”,由11篇自然随笔组成。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以夏季的种种物候现象为线索,描述了大自然在这个季节显现出来的自然风貌和人们可以进行的户外活动,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自然博大而深沉的情怀,向读者传达了一种沉浸在大自然中的崇高精神。在本书中,他以优美的笔调、流畅的语感,对夏天的景物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和记录,把夏天推进的整个进程描绘得淋漓尽致:
6月的早晨,最美丽的地方莫过于新英格兰的牧草地——这里是荒野和文明的分界线,树林的野物拍着迅疾的翅膀,迈着敏捷的脚步而来,栖居在这里,成为大量“半野鸟”之家。随着黎明的到来,鸟儿们唱起晨歌:叫声清脆的棕林繕、最早起床的棕顶雀嬉、领唱的知更鸟、聪明但懒散的猫鹊……
6月的月夜,正当将和三声夜鹰不停地进行歌咏比赛时,各种植物花香四溢:高灌蓝莓、高灌黑莓、香蕨木、蜡杨梅、香杨梅……日出时分,另一种植物气味也渐渐袭来,微弱而美好,诱人走出牧草地,前往小水湾探寻,在对岸的岩石上,悬挂着绿叶华盖,那便是这种芳香的来源美洲葡萄
小水湾里,一些灌木蔓延到了水中,形成了小岛,随风将花朵抛撒在水面。水面上,幸运虫或翩翩起舞,或潜入水底;水电则精力充沛地四处蹦跳,来回奔跑,却不会湿脚。沉寂中,到处传来"格格”的合唱声,之后又沉寂下去。黄昏时分,随着仙女中的女王——月形天蚕蛾的到来,你能听到形形色色、为数众多的姓类表演者亮起歌喉……
到了7月,松林散发出松香味儿,植物绽放,朝昆虫露出花朵,一只白峡蝶飞来,落到树干上,它刚刚逃脱了被鸟儿攫走的厄运。它不时落在树干或花朵上觅食,伸出喙吻尖,或吮吸花蜜,或用小小的舌头捕食红色的虫子。然而,一只大冠蝇霸鍋就潜伏在附近……
7月下旬,酷热中天气凉爽的时候,就可以沿着溪流垂钓了。太阳鱼群集在水草下,肥大的金炉逗留在岩石下的洞穴中,但下游的深潭有你无法抗拒的诱惑。在下游的乡野,把鱼钩再沉下去一点儿,便可捕获蛛鱼。而离群索居的鳗鱼最难捕获,它独来独往,狡猾得令人惊诧,即便你将它钓起来,它也可能溜走……
荒野的溪畔,蕨类植物和金缕梅隐藏着神秘的世界。那里有水中小妖精的咕哝——大批豆娘展开闪光的黑翅,在池潭上飞来飞去,它们沿着芦苇爬进水里产卵;在更远一边浅浅的旋涡中,水蛇咬住太阳鱼游过来;普通蛭蛇咬住蟾蛛,而蟾蛉的前腿从其嘴里突出来,使得蜂蛇的样子很像龙……
在本卡蓬湖的泥沼中,生长着金银莲花、苦草、淡水鳗草和梭鱼草,给水岸增色不少。白色的睡莲密密匝匝,覆盖水面,构成了泥沼的基础。沼泽雪松悬铃木和黑棺木趁虚而入,构建起野生动物的家园——麝鼠、麻矯、黑鴻……但最受人喜爱的当属林鸳鸯,它不会远遁,却跟人来来往往地捉迷藏……
8月的薄暮,牧草地芳香四溢,蝴蝶在马利筋上来来往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帝王蝶——月下旬,这种蝴蝶必须飞往南方,踏上漫长的迁徙之旅。丧服峡蝶英俊、潇洒,整个冬天都舒适地躲藏在岩缝中,等待春天到来。普通东部凤蝶醒来后就会穿上高贵的长袍……但只有帝王蝶最能干,在冒险精神的驱使之下漂洋过海,在世界各地开枝散叶……
4月初,一对蓝鸽飞来筑巢,却遭到家麻雀的洗劫:它们攻击蓝俗,偷走其筑巢材料;当蓝鸽外出觅食的时候,它们趁虚而入,将蓝鸽幼雏赶出巢穴活活摔死。一对由人类抚养长大的乌鸦幼雏,胃口奇大无比,每天都要吃掉超过自己身体重量的食物。接着,鸟类因为养育后代而筋疲力尽,脱毛期来临,色彩黯淡、单调……
持续的干旱使得湖泊降到了20年来的最低水位,河蚌纷纷露出水面,成为乌鸦、臭鼬和麝鼠的大餐。在树桩湾,古老的树桩的心材依然健全,那里曾经生长着一片白扁柏,后来又成为草甸,再后来就形成了湖泊。干涸的湖泊中,淡水蚌的生活最迷人,其外壳奇妙地呈现出橄榄绿和浅黄色的条纹……
夏季漫长的干旱使得牧草地干燥、坚硬,湖泊也萎缩了,动植物渴望着下雨。预测天气的鹳鹑开始鸣叫,金黄水八角则在岸边成群结队地生长。天要下雨了。在这样的夜晚,各种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终于,第一滴雨落下来,接着响起一片醉醉啪啪的爆裂声,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来了,牧草地的动物在夏天经历的苦难结束了。
虽然温思罗普?帕卡德的作品形成了体系,且在美国自然文学发展史上占据一席之地,但中国读者对他似乎还一无所知。因此,这一书系就成了其作品在中国的首译。我相信,这些渗透了作者对大自然深厚情感的文字,这些作者的真实经历,这些令人向往的田野调査,对于构建当今的“美丽中国”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不仅能让国人了解到大自然中诸多鲜为人知甚至不为人知的细节,更能唤醒人们的生态良知,增强大家保护自然的意识。
2019年3月于重庆云满庭
在中国,至少有两部世界级的自然文学名著深深地影响过国人:一部是法国博物学家、文学家法布尔(Jean-HenriCasimirFabre,1823—1915)所著《昆虫记》,在其中,作者以锐利的眼光、细腻的笔触娓娓讲述了昆虫之美,把普通人所鲜知的昆虫世界活脱脱地展现在读者眼前;另一部是美国诗人、超验主义作家梭罗(HenryDavidThoreau,1817-1862)所著《瓦尔登湖》,在其中,作者用心灵之语向世人述说他在湖畔的生活,以及一个思想者、一个孤独的隐士融入自然的精神状态。其实,优秀的外国自然文学作品远不止这两部,只不过由于我们长期的忽视,未及发现和挖掘而已。
近代自然文学的产生、发展和繁荣自有其根源,绝非偶然。从工业时代开始,人类为摆脱低下、落后的生产方式而不断追求现代化,随着这一进程不断加速,自然生态也深受其影响,不断恶化,在面对日趋严重的生态破坏的时候,人们就更加渴望回归自然的怀抱,以科学、理性的态度去善待大自然。在这种情况下,近代自然文学应运而生。
在世界自然文学的发展过程中,没有哪个国家像美国,自然文学那样发达、那样繁荣,其自然文学的成就之大、场面之壮观,在全球范围内可谓一枝独秀,在区区200年的时间里人才辈出,佳作纷呈,
形成了群星璀璨、层出不穷的局面,让人目不暇接。美国自然文学的问世与发展,自有其渊源。当年,与欧洲那片老大陆相比,美洲这个新大陆尚属蛮荒之地,但在1789年美国建国以后的那几十年里,工业飞速发展,经济建设一路突飞猛进,经济实力渐渐迎头赶上欧洲老牌工业国。
然而,正是在那几十年的飞速发展中,美国为现代化进程付出了牺牲自然环境的沉重代价,其自然资源遭到了掠夺性开发,生态环境遭到极大破坏。比如,那条1869年竣工通车的横跨美国大陆的铁路,一方面带活了沿线的经济,为美国的进步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另一方面却让曾经在大陆上到处漫游的野牛加速消失。这条铁路建成通车之后,大批猎人便蜂拥来到原来野兽出没的蛮荒之地,致使美洲野牛种群急剧减少。这样的情况,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在他的《美洲野牛的故事》一文中有过详细的描述:
“……铁路对于猎人不可或缺,为他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廉价交通工具;同时,市场对野牛皮长袍的需求也有增无减,原本数量巨大的野牛又相对容易猎杀,于是就吸引了一群群冒险者赶来狩猎,掀起了一场世所罕见的野牛大猎杀,结果在极短的时间内,这种原本众多的大型动物被消灭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好几百万头野牛遭到了杀戮……在那场大规模杀戮开始后的15年内,巨大的野牛群体几乎消失殆尽。如今在美国大陆上,据说很可能只剩下500群野牛,而且自从1884年以来,已经没有一群野牛的数量超过100头了。”
面对自然环境的日趋恶化,一批有识之士便开始为保护自然而积极奔走、大声疾呼,而美国人民也逐渐认识到日益逼近自己生活的诸多生态问题,大约在19世纪50年代至20世纪20年代这70年间,美国社会兴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自然环保运动,其影响之大、覆盖面之广、持续时间之长,均令世界瞩目。在这场运动中,一些相关人士著书立说,大力宣传自然生态环保观念,在客观上促成了自然文学的蓬勃发展。此间不仅大家辈出,而且逐渐形成了美国文坛上的“自然文学”这一特殊文体,并蓬勃发展。到了20世纪下半叶,环境保护运动在美国达到了鼎盛,同时也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扩展,随着这一运动的不断深化,自然文学愈加受到人们关注,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作者群体,这些作家均以自然为写作主题和对象,着重以科学的方式来揭示和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号召人们走进荒野,倡导人们与自然建立亲密联系,保护大自然的完整和野性,呼吁人们以更平等、更和谐的方式来处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美国自然文学的三位先驱
尽管有些文学史家把约翰?史密斯(JohnSmith,1580—1631)所著的《新英格兰记》和威廉?布雷德福(WilliamBradford,1590—1657)的《普利茅斯开发史》认为是美国自然文学的雏形,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先驱当属博物学家威廉?巴特拉姆(WilliamBartram,1739—1823)o巴特拉姆也算出生于自然文学世家,他的父亲是“美国植物学之父”一约翰?巴特拉姆,因此威廉?巴特拉姆从小便受家学的熏陶,一边在父亲的植物园中徜徉,一边倾听鸟语、享受花香。从严格意义上讲,威廉?巴特拉姆算得上美国自然文学的第一位大家,在其代表作《旅行笔记》中,他以细致而生动的笔触描述了尚处于原始状态的美国东南部的自然风景,用亲身感受讲述了那里的自然荒野之美。这部著作于1791年一问世,便在欧洲引发了强烈的反响,颇得好评,即便柯勒律治那样的英国浪漫主义大诗人也对其大加赞赏。更重要的是,他在《旅行笔记》中告诉我们,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绝非呆若木鸡,相反,它们都很聪明:“如果你留心一下任何动物就会发现,它们的效率高得让人震惊。它们行动前会精心策划,而且富有恒心、毅力和计谋。”这样的观点,无非是想让我们尊重自然和自然中的生命。
当然,美国自然文学的先驱不止巴特拉姆,除他之外,还有热爱鸟类、毕生沉浸于荒野的亚历山大?威尔逊(AlexanderWilson,1766—1813)和约翰?詹姆斯,奥杜邦(JohnJamesAudubon,1785—1851)?威尔逊是自然主义者,原籍苏格兰,热爱描写和绘画鸟类,被后来的博物学家尊为“美国鸟类学之父”。他所著9卷描述鸟类的著作《美国鸟类学》内有彩页,比另一位先驱奥杜邦的著作要早将近20年。如今在北美大陆上,有多种鸟类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比如威尔逊鸠和威尔逊鶴。约翰?詹姆斯?奥杜邦是美国著名画家、博物学家,原籍法国,他深入荒野研究鸟类,其绘制的鸟类图鉴被尊为“美国国宝”。他一生留下了无数画作,他的每部作品不仅是科学研究的重要资料,也是不可多得的艺术杰作。他出版了《美洲鸟类》和《美洲的四足动物》两本画谱,其中《美洲鸟类》被誉为“19世纪最伟大和最具影响力的著作”。这两位先驱的作品对后世野生动物绘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同时也对普通公众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至今仍被频频引用。
超验主义和自然文学团体的形成
真正形成团体并在一定哲学观念的影响下投身于自然的作家,则是美国文学史上那批著名的超验主义者。
超验主义(transcendentalism)兴起于19世纪30年代的美国新英格兰地区,又被称为“美国文艺复兴”,深刻地影响了后来的美国文学和哲学的发展。超验主义的核心观点:主张人能超越感觉和理性而直接认识真理,强调直觉的重要性,认为人类世界的一切都是宇宙的一个缩影一“世界将自身缩小成为一滴露水”(爱默生语)。
超验主义的领袖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WaldoEmerson,1803—1882)在他那篇著名的《论自然》中提出了他对自然的观点,他不仅认为“自然是精神之象征”,还认为“我们从自然中学到的知识,远远超出我们能够任意交流的部分”,对后世影响甚大。不仅如此,他还认为,宇宙是大自然与人的灵魂的结合,人通过灵魂与自然和谐一致。只有接近自然、感受自然,人的灵魂才能真正体会到存在的价值。
而超验主义的另一位主将亨利,大卫?梭罗(HenryDavidThoreau,1817—1862)则更是身体力行,他在爱默生的影响下深入自
然,只身来到寂静的瓦尔登湖,搭建起小木屋,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湖泊和山林之中。那时,他或在荒野中散步,或在树林中观察,或在湖畔沉思,悠然地体验和描写自然之美,把人与自然的关系都隐没在那些朴素的文字中。根据《美国遗产》杂志1985年的一项调查报告显示,在“十本构成美国人性格的书”中,梭罗的《瓦尔登湖》位居榜首,可见其影响之大。除了《瓦尔登湖》,梭罗还写下了许多涉及自然的散文和日记,他用淡淡的笔调娓娓倾诉自己的自然情怀,文字尽显自然之美,同时充满诗意和哲理。比如他的长篇散文《秋色》《散步》等篇什便是这方面的杰作。
爱默生和梭罗自不待言,在超验主义阵营中,还有一位中国读者几乎都不知道的女作家玛格丽特?富勒(SarahMargaretFuller,1810—1850)□作为这个阵营中的女将,她在1843年的夏天摆脱了尘世的喧嚣,把自己的灵魂浸入北美五大湖区那湛蓝的水中,以优美的笔调写下了自然散文集一《湖上夏日》。
同一时期还出现了一位中国读者耳熟能详的美国自然文学作家,那就是大诗人沃尔特?惠特曼(WaltWhitman,1819—1892)惠特曼也深受爱默生的影响(有评论家认为他也是超验主义者),他写下了不少涉及自然的诗篇和随笔。他在诗集《草叶集》中,极力赞颂自然的神奇、壮丽和伟大。他认为,大自然具有灵性,大自然的一切,包括山川、星辰和草木等都有“目的性”,它们无时不在做着“向上运动”,而且大自然中的一切都是平等的。惠特曼的散文集《典型的日子》更是体现了自然之灵,尽管这部作品以日记形式写成,但字里行间却散发出泥土和青草的芳香,让作者那种静静地观察、倾听、体验自然的形象跃然纸上。
19世纪的最后20年里,美国自然文学界出现了两位大师一“两个约翰”:“鸟之王国中的约翰”一约翰?巴勒斯(JohnBurroughs,1837—1921)和“山之王国中的约翰”约翰?缪尔(JohnMuir,1838-1914)?“两个约翰”是美国早期环保运动的领袖,他们分别奔走于美国东部和西部,为建立和谐的自然秩序而不懈努力。
巴勒斯是博物学家、鸟类学家,生活在东部的卡茨基尔山区,擅长描述鸟类生活,各种鸟儿在他的文字中栩栩如生,被誉为“美国乡村的圣人”和“美国自然文学之父”。他以自己长期生活的哈得孙河谷和卡茨基尔山区为中心,把自己探索自然的经历和体验写成了文字,先后出版了《醒来的森林》等25部作品集,均为传世之作。其自然文学作品影响巨大,就连曾任美国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都尊敬地宣称自己是“读着巴勒斯的书长大的”。
缪尔则是地质学家,也是一个永远在路上的行走者,这位“美国国家公园之父”以考察、研究和描写美国西部山区的风物见长,山峦与森林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经过他的奔走呼吁,美国西部一些原本计划开发的美丽山林得以保存下来,比如约塞米蒂山谷,就是在他的大力呼吁之下,才没有遭到过度开发的破坏,后来还被辟为国家公园。
“两个约翰”著述众多,成就巨大,对美国乃至世界的生态环保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美国文化的重要遗产。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自然文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除了“两个约翰”,还涌现出了一大批杰出的自然文学家。尽管其职业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有_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热爱大自然。
女作家玛丽?奥斯汀(MaryAustin,1868—1934)则独辟蹊径,她避开自然文学中通常描写的山水,而是深入美国西南部沙漠,研究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以女性细腻的笔触向人们展示了荒漠之美与灵性。其代表作为《少雨的土地》。
19世纪至20世纪之交是美国自然文学的一个高峰,许多作家和博物学家纷纷投身于自然文学创作,就连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Roosevelt,1858—1919)——老罗斯福总统那样的政治家也客串了一把作家,推出了好几部具有影响力的著作。罗斯福是第一位对环境保护有着长远考量的美国总统,他在执政的七年间,采取了一些有利于国家经济建设和资源保护的措施。首先,他将7800公顷土地转为国有,从而为后人保存了大量的森林、公园、矿藏和水力等自然资源。其次,在1904年3月14H,他在佛罗里达州设立了第一个国家鸟类保护区,成为野生动物保护系统的雏形。再次,1905年,他敦促美国国会批准成立美国林业服务局,管理国有森林和土地。最后,在他当政期间(1901-1908),美国设立的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的面积共约78.5万平方公里,超过了所有前任总统设立之总和,其中著名的有大峡谷国家公园等。
埃诺斯'米尔斯(EnosAbijahMills,1870—1922)“落基山国家公园之父”,他在落基山中生活了20余年,充当自然导游,长期跟野生动物打交道,写下了10多部自然文学著作。他还前往美国各州发表演讲、举办讲座,号召人们保护自然生态和野生动物,不遗余力地促进美国政府建立落基山国家公园。正是在他的力促之下,落基山国家公园才在1915年得以开张迎客。米尔斯在书中娓娓道来,讲述自己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的经历,读来让人倍感亲切。同时,他的作品融合了科普信息、田野观察和个人逸事,为读者提供了一种与众不同、别开生面的自然指南。
小塞缪尔?斯科维尔(SamuelScovilleJr.,1872—1950),美国博物学家、自然文学家,自幼热爱自然。尽管他的本职是律师,但他却在博物学领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他以青少年为主要读者,写下了多部自然文学著作。
20世纪中期的作家和作品
20世纪上半叶,美国的自然文学似乎有些沉沦,这是因为两次世界大战的战火让人们的关注点转向了社会问题,无暇顾及自然生态,因而此间自然文学大作相对不多。然而到了“二战”之后的20世纪中期,
美国又出现了两位极有影响的自然文学作家: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Leopold,1887—1948崗蕾切尔?卡逆RachelCarson,1907—1964)o其实,奥尔多?利奥波德和蕾切尔?卡逊并不是专业作家,其职业也与文学创作无关,但由于当时的生态问题日益严重,他们的生态良心迫使其动笔写书,担当起向公众宣传环保的职责。时至今日,他们的著作在全球范围内依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奥尔多?利奥波德本来是林业学家、生态学家,长期致力于土地研究,也是美国享有国际声望的科学家和环境保护主义者,被称为“美国新保护活动的先知”“美国新环境理论的创始人”。他的代表作《沙乡年鉴》于1949年出版,这部著作文笔优美,富于诗意,完整地传达出作者的土地伦理观,引起各方的重视,成为美国自然文学史的一个里程碑。
蕾切尔?卡逊是海洋生物学家,她在1935—1952年供职于美国鱼类及野生生物调査所,这就使得她有机会接触到诸多环境问题,从而引发深层次的思考。她出版过若干著作,其中在1962年出版的(寂静的春天》引发了美国乃至全世界新一轮的环保运动。《寂静的春天》一书,以通俗的语言、生动的案例向公众揭示了盲目的经济发展给生态环境带来的恶果,对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国人的自然生态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作家和作品
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至今,美国的环保运动已沉淀为一种观念,
自然文学也随之不断深入、扩展,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其间景象纷纭,作家众多,作品不断且各具特色:爱德华?艾比(EdwardAbbey,1927—1989)的《大漠孤行》(DesertSolitaire)、玛洛?摩根(MarioMorgan,1937—)的《旷野的声音》^MutantMessageDownUnder)、约翰?海恩斯(JohnHaines,1924—2011)的《星?雪?火》(勿?Stars,theSnow,theFire:Twenty―£veYearsintheNorthernWilderness人巴里?洛佩斯(BarryLopez,1945一)的《北极梦WArcticDreams)、杰克?贝克隆德(JackBecklund)的《与熊共度的夏天》(SununerswiththeBeats)
爱德华?艾比是美国著名的生态文学作家,对环境运动影响极大,极具争议性。他生活在美国西南部,著书立说,抨击人类肆意破坏自然生态的行为,尤其是“唯发展论”。《大漠孤行》是艾比在做国家公园管理员时的工作记录,其中包含了他对沙漠景色和个人生活的诗意描写,展现了沙漠的魅力。同时,他犀利而又饱含感情地指出开发对公园的破坏,使人重新审视人类与自然、发展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约翰?海恩斯是著名诗人、“阿拉斯加桂冠诗人”,他在阿拉斯加建有牧场,“二战”退役后在那里隐居了40余年,著有诗文集多种,其中最出名的当属自然随笔《星?雪?火爲几十年间,他与星、雪、火为伴,与野生动物为伴,历经25年写成这部荒野手记,因此它既是雪地的“荒野生活指南”,也是北地生活指南。
巴里?洛佩斯是著名的自然文学家和小说家,作品多涉自然。自然文学作品主要有虚构(代表作有《荒野笔记》)和非虚构(代表作有《北极梦》)两大类。《北极梦》以饱含感情、充满诗意的文字,讲述了作者游历北极的见闻与联想一人与动物的故事、北极的历史、深刻的人生哲理……作者试图告诉读者如何做人,如何与大自然亲密相处,如何明智地生活在大地上。
自然文学的特色
非虚构与虚构:叙事和抒情为自然文学的两大写作手法。在自然文学作品中,或以叙事为主,或以抒情为主,或两者并重,从而形成T自然文学中非虚构和虚构两大类。非虚构作品大多以散文随笔写成,其中有抒情,也有叙事,语言流畅、精彩,适合大众阅读。这类作品几乎都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可读性和故事性极强,同时又融文学性和科普性、知识性和趣味性为一体,这也是它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虚构性作品是指作者在尊重自然规律、纪实性描述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虚构成分,创作出以动物为主题的自然故事,其情节引人入胜,文字叙述流畅,寓意发人深思。在其中,作者以客观的态度、生动的语言向读者不动声色地阐明人与自然的关系,教导人们要尊重自然、保护生态,颇有教育意义。美国著名作家杰克?伦敦的《荒野的呼唤》,就是这类虚构性自然文学的代表作。
作家构成:自然文学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特点,那就是作者来自各个不同的领域,他们或许并非专业作家,而大多是博物学家、环保主义者、科学家,甚至还有政治家……比如,梭罗是诗人、散文家,巴勒斯是鸟类学家,缪尔是地质学家,罗斯福是政治家,米尔斯是自然向导,小斯科维尔是律师,利奥波德是林业学家,卡逊是海洋生物学家,艾比是国家公园管理员……
强烈的地域性:自然文学多半具有强烈的地域色彩,即作家长期深入某一地域,对当地的山川、谷地、森林、动植物等生态环境进行细致入微的考察和研究,最后有感而发,形成作品。其中,美国东部的新英格兰地区尤其是马萨诸塞州,堪称“自然文学的策源地”,先后涌现出大批作家和作品。每一位作家都会有自己特定的考察、写作地域或地点,比如梭罗的马萨诸塞州瓦尔登湖、科德角等,巴勒斯的纽约州卡茨基尔山区和哈德孙河谷,缪尔的加利福尼亚州约塞米蒂山谷,米尔斯的科罗拉多州落基山区,艾比的亚利桑那州荒漠,海因斯的阿拉斯加州荒野……他们写下的文字绝非道听途说的作品,均为可读性和故事性极强的散文,或者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上进行一定虚构的小说,融文学性和科普性、知识性和趣味性为一体,深得读者喜爱。
近十余年来,随着国人对自然的认识渐渐提高,自然环保概念在中国得到一定的深化,也出现了一些所谓的“自然文学”。但在我看来,目前这样的“自然文学”不过是一种噱头。
首先,国内很多地方的自然生态早已遭到了难以复原的破坏,即便要修复,至少也得几十上百年的时间,因此缺乏真正完整的生态
链一虽然有森林,但林中已没有大型动物一人类毫不留情地占据了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因此,真正意义上的“自然环境”仅存于少数极其偏远的地区,一般人难以抵达。
其次,作家创作缺乏自发性和自觉性,也缺乏生态良知。许多作家即便创作了一些关于自然的文本,也往往是应景之作,并非自发而为之,而且他们还缺乏对自然深层次的体验,因此,这样的作品虽涉及自然,却也仅仅是触及皮毛之作。这一点也恰好反映了目前国内普遍存在的一个认识误区,即很多人认为,凡是涉及自然的文学作品便是“自然文学”。
一般作家往往缺乏深入山林甚至独居山林的勇气和耐心,不会像梭罗那样把身心沉浸在静谧的湖水中,或在山林间漫步,长时间观察一棵树、一片叶子在秋天如何变黄或变红,或在田野上品尝野果,接受造物主对人类的馈赠;更不可能像美国“落基山公园之父”埃诺斯咪尔斯那样,在长达20年的岁月里,数百次往来于山林间,或在山间小木屋观察生活在屋檐下的那窝小蓝値,或在林间溪畔追踪转移巢穴的丛林狼,或在群山深处拯救遭遇不幸的幼熊……
在国外,自然文学远比中国要走得早,也走得远,自然及自然文学类作品为数众多,国内虽有一些介绍,但其深度和广度均不够,仅就美国自然文学而言,目前已经介绍到中国的作品也不过是极少一部分。这套《自然物语丛书》的宗旨就是填补这一空白,计划收入那些在中国未曾出版或以前出版过但译文不佳、颇具收藏价值的外国自然文学(以自然文学大国美国为重点)作品,突出作品的原创性、故事性、科普性和可读性。这样的作品既是文笔优美的文学作品,也是趣味性极强的科普读物,对于加深中国读者对自然的认识肯定会有莫大的帮助。目前,国民对自然方兴未艾,绿色环保和认识自然也作为常识而进入了大、中、小学课堂,不过多数国民对自然的认识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或者不得要领,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和片面性,因此,阅读自然文学作品就成为帮助其重新认识自然最主要、最有效的方式之一。而《自然物语丛书》恰好能满足广大国民在这方面的需求,能帮助他们加深对动物、植物、季节及山川风物等自然细节的认识。出版《自然物语丛书》的主要目的,借用美国自然文学家巴勒斯的一句话,就是“我的书不是把读者引向我本人,而是把他们送往自然”。更重要的是,由于《自然物语丛书》行文流畅、内容有趣,融故事性和科普性于一体,因此适合男女老少各阶层读者赏读。
我相信,在经济飞速发展、生态问题不断恶化之后又得到逐渐重视和解决的中国,在当今“美丽中国”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等鲜明的生态思想的指导下,优秀自然文学读物对于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一直以来,美国东部的马萨诸塞州都是人文底蕴厚重之地。早在19世纪上半叶,这里就诞生过以爱默生、梭罗等人为首的“超验主义”作家群,这些作家相当重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强调直觉的重要性,认为人类世界都是宇宙的缩影一爱默生甚至说:“世界将自身缩小为一滴露水”,因此他们持续不断的文学探索活动被后人誉为“美国的文艺复兴”。可以说,以他们为起点,倡导人们深入自然、探索自然和体验自然的传统就延续了下来。到了20世纪初,马萨诸塞州更是成为了自然主义者和博物学家的大本营,以自然为抒写对象的作家众多,作品迭出,其行文风格也各显不同,或叙事或抒情,或粗犷或细腻,或天马行空,或娓娓道来……而在其中,温思罗普?帕卡德就是一个不应该被忽视的人物。
温思罗普?帕卡德(WinthropPackard,1862—1943),美国自然文学家、博物学家、环境保护主义者。他生于波士顿,1881—1883年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化学,但后来转向文学创作,为多家报刊撰稿,逐渐成名。在1898年美国一西班牙战争期间,他曾短暂加入美国海军服役。此后,他成了环保主义者,并广泛游历,同时为一些报刊撰稿,写作涉及自然的文章。1900年,他成为波士顿、纽约、圣保罗等城市几家报纸的签约记者,并担任了当时重要的家庭杂志《青年伴侣》的编辑。此后不久,他便搭乘破冰船“科尔文号”前往阿拉斯加,深入北极地区游历、考察,回来之后,他将这段经历写成了一部虚构作品《年轻的冰上捕鲸者》(1903),并获得成功。
在帕卡德生活的那个年代,美国的环境保护运动风起云涌,他也置身其中,成为马萨诸塞奥杜邦环保运动早期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之一。从那时起,他所在的马萨诸塞奥杜邦协会不断发展壮大,如今已成为美国新英格兰地区最大和最著名的环保组织。当时,他不仅担任该协会的秘书和财会,还出资帮助建立了麋鹿山鸟类保护区。同时,他以马萨诸塞为中心,以新英格兰地区为主要活动范围,深入这一地
区的自然荒野进行田野调査,探索并体验那里的原生态环境,仔细观察动植物,从而创作出了诸多自然随笔集,包括(佛罗里达小径X1909)、《荒野牧草地》(1909)、《野林之路》(1909)、《林间漫游记》(1910)、《林地小道》(1910)、《一个博物学家的文学朝圣之旅》(1911)、《白山小径》(1917)、《老普利茅斯小径H1920)等,其中尤以《荒野牧草地》《野林之路》《林间漫游记》《林地小道》组成的《四季物候志》最为著名。
《四季物候志》是帕卡德的自然文学经典作品。在这4部作品中,他以春、夏、秋、冬的物候现象为主题,以深入的探访、细致的观察、深邃而辽阔的沉思和联想、优美的文笔为载体,记录了20世纪初马萨诸塞及周边地区多种动物和植物在不同季节的不同呈现和转变,全面展现了当时当地的自然风物。
《荒野牧草地》是帕卡德所著《四季物候志》中的“夏之书”,由11篇自然随笔组成。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以夏季的种种物候现象为线索,描述了大自然在这个季节显现出来的自然风貌和人们可以进行的户外活动,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自然博大而深沉的情怀,向读者传达了一种沉浸在大自然中的崇高精神。在本书中,他以优美的笔调、流畅的语感,对夏天的景物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和记录,把夏天推进的整个进程描绘得淋漓尽致:
6月的早晨,最美丽的地方莫过于新英格兰的牧草地——这里是荒野和文明的分界线,树林的野物拍着迅疾的翅膀,迈着敏捷的脚步而来,栖居在这里,成为大量“半野鸟”之家。随着黎明的到来,鸟儿们唱起晨歌:叫声清脆的棕林繕、最早起床的棕顶雀嬉、领唱的知更鸟、聪明但懒散的猫鹊……
6月的月夜,正当将和三声夜鹰不停地进行歌咏比赛时,各种植物花香四溢:高灌蓝莓、高灌黑莓、香蕨木、蜡杨梅、香杨梅……日出时分,另一种植物气味也渐渐袭来,微弱而美好,诱人走出牧草地,前往小水湾探寻,在对岸的岩石上,悬挂着绿叶华盖,那便是这种芳香的来源美洲葡萄
小水湾里,一些灌木蔓延到了水中,形成了小岛,随风将花朵抛撒在水面。水面上,幸运虫或翩翩起舞,或潜入水底;水电则精力充沛地四处蹦跳,来回奔跑,却不会湿脚。沉寂中,到处传来"格格”的合唱声,之后又沉寂下去。黄昏时分,随着仙女中的女王——月形天蚕蛾的到来,你能听到形形色色、为数众多的姓类表演者亮起歌喉……
到了7月,松林散发出松香味儿,植物绽放,朝昆虫露出花朵,一只白峡蝶飞来,落到树干上,它刚刚逃脱了被鸟儿攫走的厄运。它不时落在树干或花朵上觅食,伸出喙吻尖,或吮吸花蜜,或用小小的舌头捕食红色的虫子。然而,一只大冠蝇霸鍋就潜伏在附近……
7月下旬,酷热中天气凉爽的时候,就可以沿着溪流垂钓了。太阳鱼群集在水草下,肥大的金炉逗留在岩石下的洞穴中,但下游的深潭有你无法抗拒的诱惑。在下游的乡野,把鱼钩再沉下去一点儿,便可捕获蛛鱼。而离群索居的鳗鱼最难捕获,它独来独往,狡猾得令人惊诧,即便你将它钓起来,它也可能溜走……
荒野的溪畔,蕨类植物和金缕梅隐藏着神秘的世界。那里有水中小妖精的咕哝——大批豆娘展开闪光的黑翅,在池潭上飞来飞去,它们沿着芦苇爬进水里产卵;在更远一边浅浅的旋涡中,水蛇咬住太阳鱼游过来;普通蛭蛇咬住蟾蛛,而蟾蛉的前腿从其嘴里突出来,使得蜂蛇的样子很像龙……
在本卡蓬湖的泥沼中,生长着金银莲花、苦草、淡水鳗草和梭鱼草,给水岸增色不少。白色的睡莲密密匝匝,覆盖水面,构成了泥沼的基础。沼泽雪松悬铃木和黑棺木趁虚而入,构建起野生动物的家园——麝鼠、麻矯、黑鴻……但最受人喜爱的当属林鸳鸯,它不会远遁,却跟人来来往往地捉迷藏……
8月的薄暮,牧草地芳香四溢,蝴蝶在马利筋上来来往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帝王蝶——月下旬,这种蝴蝶必须飞往南方,踏上漫长的迁徙之旅。丧服峡蝶英俊、潇洒,整个冬天都舒适地躲藏在岩缝中,等待春天到来。普通东部凤蝶醒来后就会穿上高贵的长袍……但只有帝王蝶最能干,在冒险精神的驱使之下漂洋过海,在世界各地开枝散叶……
4月初,一对蓝鸽飞来筑巢,却遭到家麻雀的洗劫:它们攻击蓝俗,偷走其筑巢材料;当蓝鸽外出觅食的时候,它们趁虚而入,将蓝鸽幼雏赶出巢穴活活摔死。一对由人类抚养长大的乌鸦幼雏,胃口奇大无比,每天都要吃掉超过自己身体重量的食物。接着,鸟类因为养育后代而筋疲力尽,脱毛期来临,色彩黯淡、单调……
持续的干旱使得湖泊降到了20年来的最低水位,河蚌纷纷露出水面,成为乌鸦、臭鼬和麝鼠的大餐。在树桩湾,古老的树桩的心材依然健全,那里曾经生长着一片白扁柏,后来又成为草甸,再后来就形成了湖泊。干涸的湖泊中,淡水蚌的生活最迷人,其外壳奇妙地呈现出橄榄绿和浅黄色的条纹……
夏季漫长的干旱使得牧草地干燥、坚硬,湖泊也萎缩了,动植物渴望着下雨。预测天气的鹳鹑开始鸣叫,金黄水八角则在岸边成群结队地生长。天要下雨了。在这样的夜晚,各种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终于,第一滴雨落下来,接着响起一片醉醉啪啪的爆裂声,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来了,牧草地的动物在夏天经历的苦难结束了。
虽然温思罗普?帕卡德的作品形成了体系,且在美国自然文学发展史上占据一席之地,但中国读者对他似乎还一无所知。因此,这一书系就成了其作品在中国的首译。我相信,这些渗透了作者对大自然深厚情感的文字,这些作者的真实经历,这些令人向往的田野调査,对于构建当今的“美丽中国”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不仅能让国人了解到大自然中诸多鲜为人知甚至不为人知的细节,更能唤醒人们的生态良知,增强大家保护自然的意识。
2019年3月于重庆云满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