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源和群英举行了结婚仪式之后,在家里住了几天,临走时,把双方父母亲都带走了。为此,人们在一起议论开了——“哎呀,钱源两口把老人都带走了!”
“听说福禄给家里来信了,也准备把他父母往城里搬呀!”
“在城里打工的都不想回来了!”
“再加上全振民一家子,咱桃花村的人越来越少了!”
“现在留守的大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子了,往后庄稼没人侍弄了!”
“看把你熬煎的,往后种地全都是机械化。前些天,我到渭北大平原上去探望我姨,那里和咱这儿的情况差不多,精壮劳力都出去打工去了。我问我老表劳力都走了,那么到收种的时候怎么办?我老表笑了笑道:现在收割都成了机械化了,你花上些钱,人家把收的粮食用汽车就送到了家门口;种也是一样,你把种子交给人家就不用你管了,播种机开过去不仅把种子撒到地里了,连禾秆都粉碎了沤在土里了……所以,用不上那么多的精壮劳力了!”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如今这种庄稼完全靠的是机械化,庄稼人不再出那么大的力了!”
“对呀,机械化已经完全代替了繁重的体力劳动。”
“这机械化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到咱这里?”
“快了,我听全兴说,他在镇上开会时,有人已经到镇政府联系用机器给咱这一带秋收秋播哩。”
“哎呀,就这么快,那就太好了!”
人们正在谈论农业机械化的话题时,村口来了两个年轻人,说是找主任哩。这两个年轻人穿着朴素,说话和气,有人就问道:“找我们主任有啥事?”
“想联系一下,用机器给你们村上秋收秋播的有关事情。”来人说。
人们一听骚动了,纷纷打听收种的价格,各自做着盘算。这时,牛二贵兴奋地对来人道:“走,我领你俩见我们主任去!”说着,那两个人跟上牛二贵走了。
“这可是个新鲜事,不知道这机器收种的质量好不好?”
“我还不想用机器收种哩,如果用机器收种,把咱闲到那儿干啥呀!我还是老办法,省下的就是赚下的!”宁克财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是先看了再说!”榆木根也发言了。
“你们这些人刚才还盼机械化哩,机械化真的来了却打开退堂鼓了!”
桃富贵接着又幽默地讥讽道:“我说你们这些人不见家伙想家伙,见了家伙怯家伙!”人们听得一阵哄笑,宁克财等人气得怒目圆睁。
狗蛋息事宁人道:“人各有志,何能相强!”
桃富贵附和地说:“这也难怪,毕竟是新生事物嘛!”
一年之后,麦收季节到了,今年雨水好,麦子长得很旺势,桃花村人收了菜籽光场,准备镰刀等收麦用的工具哩。接着大麦熟了,农谚曰:大麦上场,小麦发黄。人们正待搭镰收麦时,去年前来联系收种的那两个小伙子等三个人,开来了一台收割机、一台播种机和一辆农用车。桃花村沸腾了,人们把收割机围得水泄不通,边看边议论:
“哎呀,这么大的家伙咋弄法?”
“现在的人真能,造了这个玩意儿能割麦,不简单!”
有人问道:“啥价钱?”
“连收带种一亩地八十元。”
人们一听,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自己有几亩地,得花多少钱,叫机器收种划算不划算,恰在这时全兴、桃巧儿和崔彦生来了,全兴一面招呼那三个年轻人,一面让桃巧儿和崔彦生统计一下,凡是愿意用机器收种的人都来报名。结果,没人言语了,冷场了!人们都怀疑用收割机割麦浪费大。这时,全兴已经把来人领回家了。桃巧儿和崔彦生见没人报名,急得心里火烧火燎的。经桃巧儿再三动员,人们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无奈之下,桃巧儿和崔彦生向全兴汇报去了。
前来收种的这三个人,一个叫牛耕,一个叫夏仲,另一个叫田大运。三人在全兴家里正喝水哩,桃巧儿和崔彦生前来向全兴汇报了情况。
牛耕、夏仲和田大运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全兴见状道:“用机械收种是新生事物,人们没有经见过,心中有所顾虑,担心抛撒多、浪费大,这是可以理解的。三位师傅喝好了,先往我地里开,先让大家见识见识。”
牛耕等当即站了起来,让全兴把装粮食的袋子取来放在车上。牛耕开着收割机,夏仲和田大运上到后车厢里,把袋子也拿到了车厢里。在全兴的引导下,来到地头,后边跟了一大群人来看究竟。
随着咯扎扎的响声,收割机进地了。好家伙,随着前边那个大轮子的转动,过去就把耱宽一溜子的麦子收了,麦颗都传送到车厢里了,由夏、田二人装到了袋子里,麦秸一堆一堆地堆在地里。人们看得傻眼了,不由得夸奖开了——“爷呀!真厉害,这收过去,麦颗是麦颗,麦草是麦草,一步到位,不但不碾场了,连脱粒机都用不上了啊!”
“再也不用拿着镰刀钻麦行子了,那把人能累死,每年三夏下来,身上都能脱几层皮!”
“一亩地出八十块钱,值!省事多了!”
“照这样收种,咱村不出三天就弄完了!”
人们正议论着,全兴这一片地已经收完了,收割机上一袋一袋的麦子被搬到农用车上,送到全兴家里去了。
人们的心一下子热了,开始争相报名,当下把桃巧儿和崔彦生围了,桃巧儿都写不过来了。崔彦生一看不行,让人们排队登记……
全村只有宁克财和榆木根两户未报名,他们决定按老办法收种。宁克财逢人便讲道:“用机器收种,我家十五亩地就得交一千二百多元哩,不合算!这一千多块钱,省下来就是赚下的,不就是自己出点儿力下点儿苦嘛,这倒有啥哩,历年咱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榆木根赞同地道:“对着哩,把人挣不死,咱就是农民,天生下苦的料!”
对这些言论,也没人和他争辩,谁想咋说就咋说,各人干各人的,谁也不用干涉谁。收割机都收到了第三天,凡是报了名的基本上都收完了。这时,全兴前去动员那两户没报名的,宁克财装模作样道:“我看我地里的麦还活一些,过两天再收。”
榆木根和宁克财一个腔调。全兴道:“那人家就走了,王村已经来人叫来了!”
“那就让人家走吧,咱岂敢耽误人家的生意!”
全兴见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提醒这两户道:“龙口里夺食哩,可得抓紧呀!”
“主任放心,误不了事!”
收割机刚走,第二天午后,又是狂风又暴雨,桃花村这两户没收的麦子倒了一地,麦头上的颗粒也落掉了十之六七,宁克财到地里一看,一下子惊呆了,一料庄稼就这样歉收了,他蹲在地头欲哭无泪,后悔没叫收割机收。回到家里老婆便和他吵开了——老婆怒道:“这一下倒好,自己逞能哩,不叫收割机收,人家全村的麦子都收到家里了,就咱和榆木根的麦子铺到地里了,我看今年喝风屙屁呀!”
宁克财被老婆数落得抬不起头,最后无奈地为自己辩解道:“马都有失前蹄的时候哩!诸葛亮都不识马谡,结果把街亭失守了,何况我这个草根哩!”
榆木根家里也吵翻了天。全兴看着这两户的损失很痛心,他怨自己没有做好思想动员工作,他准备在村干部会上做检查。这时,他把全村民众都动员起来了,拿上镰刀,奔赴这两户的地里帮助收麦。
宁克财和榆木根两家人一看全村人都帮忙来了,感动得哭了。宁克财这时扑通一声给人们跪下了,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他含着眼泪道:“多谢了,乡亲们,沉痛的教训哪!我宁克财今后再也不固执己见,故步自封了!谢谢了!”
榆木根同样也受到了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