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位经常来访的残疾人见到我,惊奇地说:“一年了再没见你,前几天市上一位领导问:‘怎么不见老雷的面,他到哪儿去了?’”我笑着说,再有朋友相问,就说冰心一片在家中。
从1975年2月14日走上工作岗位,一口气忙碌了三十九个年头。2013年6月4日上午,我向出席全市残联换届大会的各位代表慷慨激昂地做了最后一次报告,下午离开万花宾馆,开始了我的退居生活。
自古以来,生老病死,升迁退让,是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志转移的规律。认识到这一点,就能顺其自然,在台上不会盛气凌人,退下后不会感到自卑、失落。
几十年风雨兼程、坎坷不平的人生经历,不同岗位和角色的扮演,静坐回味,颇有感悟。
在即将离任的一次全市残联理事长会议上,我和同事畅谈人生。我把人的一生比喻为一次漫长的旅行,而做官则是旅行途中一次难以预测的高空飞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的一生总是被贪婪的欲望纠缠而难以脱身。特别是国人,官本位气息更浓,一旦步入官场便眼睛向上,死死盯着高升的台阶,渴望登上如愿的宝座,享受万人敬仰的荣华,倾听民间百姓的欢呼和赞美,企盼光宗耀祖,流芳千古。
刚参加工作犹如买登机票。一票难求,泱泱大国,十几亿人口,每天能登机者为数不多,我难以推算高高在上的登机者和在白云蓝天下的徒步行走者的比例。买机票前又有多少事要做?手持身份证,在人山人海中拥挤,探头探脑地寻找售票口,在如长龙的队列中苦苦等待,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命运好的顺手而得,运气不佳者不是没票,就是飞机延误、停飞,就要再次等待或者永远失去机会。最令人汗颜的是钱,一张机票价格要高出汽车票、火车票好几倍!
登机前安检、等待,因诸多因素导致的晚点、延误、取消飞行也是常有的事。踏上那步步登高的台阶,步入机舱,对号入座。兴奋之余,起飞前的轰鸣,震耳欲聋,腾空而起时那提心吊胆揪心的一刹那使人在恐惧中惊喜,飞行中飞机的颠簸使人心跳不已,如履薄冰,因雷电、雾霾不能降落而返回甚至发生十万分之几的空难也有可能。在徐徐降落安全着陆后,高度紧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从政做官者从步入官场到顺利退居二线和旅途乘机何等相似。芸芸众生中能有多少人步入政坛,名声高显?上学、择岗是何等艰难。走上工作岗位,求个一官半职,其付出、其艰辛、其坎坷,要比登机付出的艰辛多多少倍!走上工作岗位,因天灾人祸迷失航向中途落马、丢掉乌纱甚至遭受牢狱之灾、命丧黄泉、家破人亡者也为数不少。我用这个比方,在自勉的同时也在告诫我的同事们,慎之又慎,方能安全着陆。时刻保持好的心态,淡泊名利,笑口常开,快乐一生。
性格决定命运,心态影响健康。快要退居二线的我,提前一两年就开始调整心态,陶冶性情,为愉快地退居二线做好了各种准备。在领导分工时,把业务全部交由副职负责,自己只是出主意、搞协调,及早地交权交位,转换角色。从不迷恋玩耍的我,让同事教会打麻将,从中找到乐趣,结识了新朋友,加深了与老朋友的友谊。在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下,积极筹划,成立了延安市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希望在退居之后利用在位时的人脉关系,再给残疾人干点儿实事好事。调整作息时间,每天早晨在体育场走路锻炼;星期六、星期天便闲居在家,看书写作观电视。及早的演练,使自己提前适应了退居的生活。
组织部的文件没到,我的办公室就腾空等待新任使用,“坐骑”也交了。报告一完,乘车回家。谢绝了新任者的欢送宴,不要欢送座谈,不抽一支烟,不吃一顿饭,不喝一杯酒,不收纪念品,上任时两手空空来,卸任时两手空空回。唯一贵重的财富是七八大箱书籍,几十个笔记本,四十多个荣誉证书。我带着这些东西满载而归,结束了我的从政生涯,开始了新的生活。
对一个多年担任领导职务而又忘我工作的人而言,退居退休的最终归宿,使紧绷的神经松懈,使超负荷的运行缓解,不再为上下左右的关系而苦思冥想,使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真有无官一身轻、自由自在坐享天伦之乐之美的感觉。细细琢磨那些舍不得离开领导岗位者,无非是迷恋公车子、好房子、好位子,归结起来是要人抬举给面子。而我从政多少年,从来没有把自己看成个官,我就是一个从穷山沟里走出的农家子弟,除了衣着、称谓不同于众人,其他我和平民百姓一样。如不是走出大山,我连平民百姓都不及。我常常牵挂在老家还在黄土里笑来黄土里哭的同学、同龄人,到残联工作后,我常常与残疾人比幸福,为此而知足。
离岗一年,我过着饶有兴趣的二线生活。起居饮食非常规律,每天早上起床从家中出发,快走一个小时,约五公里路程。回家吃过早饭便开始看书,一年时间所看书籍比我参加工作以来看的书少不了多少。再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使我回到那红火的年代;再看《红楼梦》等名著,深感自己知识贫乏。困了累了午饭后休息一两个小时,便和同学、麻友玩耍取乐。邀退下来的老同志玩花花牌,自掏腰包吃饭、闲聊,大家不亦乐乎。抽空写点儿东西,练练毛笔字。下午学校接孙子,逗孙子玩耍,享受天伦之乐。
发挥余热,再献爱心。我和原市政协主席韩烨、副主席雷增高等,齐心协力,共同奔波,通过多方争取,使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的基金达到一千多万元,不到两年时间,我们争取到的项目资金和实物达九百多万元。2014年我们确定的“五个千”计划正在努力推进:为残疾人筹集轮椅一千辆,为一千名残疾儿童发放营养蛋白奶粉,扶持一千名残疾人养羊、养蜂,对一千名养殖户开展技术培训,为一千名残疾人提供辅助器具和救助。不图名不图利,干一些让残疾人得实惠、我们自己心灵得到慰藉、积德行善之事,使他人幸福,使自己快乐。
颐养天年的一大乐趣是聚友,我一生最为快乐的是朋友之广、之多。同学、文友、校友、朋友、战友、酒友、麻友……闲时和他们相聚,受益匪浅。忽培元书记召集我们以文会友,畅谈人生,仍有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之感。和文友相聚,总使我自愧不如。我和李炳智同志一起工作多年,竟然不知他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看了他的诗集,倾听他充满激情的诗作,使我心潮澎湃。和他畅谈诗歌创作,我如初入校门之人,对他的敬仰油然而生。他是延安诗坛后来居上的一颗璀璨的新星!
因病,我再不能饮酒,但对酒友们依然是一往情深,我用白开水表达我的心情。君子相交淡如水的古语,把我们之间的友情加深!
和雷涛、高建群两位作家老兄,住在我们简陋的办公室,畅谈人生,畅谈写作,挥笔书写着我们的友情。
坐在公共汽车上倾听百姓心声,漫步在蔬菜市场,听着那亲切的叫卖声,到子长风味十足的石老婆杂面馆,同南来北往的客人谈笑风生,品尝子长小吃,和邻居老婆老汉聊天打牌,同素不相识的晨练者并肩而行,我有回归自然的感觉。这种美好的生活画卷,是忙于官场的官员掏钱也买不到的。
2008年元月,我的第一本拙作《情洒南泥湾》出版后,我曾计划再写两本书,一本是将在宝塔区工作时的趣事用散文形式写出,再就是为市残疾人工作者、扶残助残的爱心人士和残疾人朋友写点儿东西发表。在和时任主管领导杨鑫、杨军发两位谈过后,他们多次激励,杨军发副市长还在大会上讲过老雷要出两本书,并以《情注延河水》《情系残疾人》为名告知大家。几年时间一晃而过,两本书难以完稿,倒是在饭后茶余之时,动笔写了二三十篇散文,现汇集成册,出版发行,以报答众位友人关切之情。
我衷心感谢为我出版此书而付出辛勤劳动的张晓莉、常丽荣,衷心感谢本家子雷涛先生在百忙中为我作序,衷心感谢西安交通大学阎晓萍老师,她专程到延安阅稿、修改,并书写出她心中的我。我的老同学苏世盛以其优美的文字为我的散文唱赞歌,使我既感动又深感不安。太白文艺出版社的韩霁虹总编和本书责任编辑马凤霞在百忙之中不辞辛劳,使我的拙作能如期出版发行。我深表敬意!
我尊敬的老领导、中国作协原党组副书记王巨才为我题写书名,使我不胜感激。我衷心地祝福他万事顺意,健康长寿!
我以此文作为后记,献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