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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你是我的良辰美景 作者:刘蒙之 字数:117975
《倾城之恋》这出戏是结束了。无论如何,按照以往的经验,走出校园,进入社会,没有多少人能有机会再次站上表演的舞台了。无论他们曾经获得过多少掌声,无论他们得到过多少追捧,也无论他们曾经拆开过多少封来自他人的情书。只有像冯羽这样的人,毕业后继续留在大学,在承受大学教师激烈竞争的同时,用一半的心思去守护自己的精神象牙塔,用一半的情去应对庸常的生活。艺术中的戏剧刚刚结束,生活中的戏剧粉墨登场。之后,所有熟识的人看到另外一出戏开幕了,这就是顾秋关和黄宝珠的故事。这两个人本来没有交集,等有了交集,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个来自金星,一个来自火星。偏偏有了这么一次合作,演出时候默契到眼神都能说话,博得了满堂的喝彩,让他们有了某种精神的依赖。
顾秋关是整个晚上都在琢磨着黄宝珠,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普通女生为什么对他打击那么大。除了没面子,除了觉得她不给面子,似乎还有一根更尖利的刺扎中了他,让他觉得痛苦。他顾秋关是什么样的人物啊,从大学到博士,交过的女朋友真正是一打。他计算过的,整整十二个。他无论走到哪里,单凭他的帅气和才气,都能在女生堆中一呼百应,应者云集。而且那些女子,个个都比黄宝珠漂亮,大方,有见识。对他也是百依百顺。只是,时间长了,他觉得那些女子要么矫情、要么自私、要么自我,要么爱耍小脾气,总之那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小毛病总能在交往一段时间里发现和放大,让他受不了。那样的一群女子,初见觉得美丽可人,时间长了就觉得寡淡。在品格上,他总能发现瑕疵,无法接受的方面,最终让他失去了爱意,再也爱不起来。
只有黄宝珠和他们所有人不一样,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她都不会留下太深的印象,但只要给更多的机会,就会发现即便在容貌上,她也拥有那种越看越耐看的那种相貌,及至和她本人有了几句言语,会觉得如沐春风,浓浓的自然气味,身心会放松很多。她不会发怒,不会生气,不会高声,总是笑意盈盈。和她在一起,你就像一个精神的解放者,一只快乐的鸟,一条幸福的鱼,一个惬意的人。
黄宝珠因为这样的一场演出,这么一场没有预兆,无意卷人的独特经历,在心里渐渐地颇不宁静起来。黄宝珠第一次破坏了自己多年来坚持不懈的生活习惯,她没有去实验室,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坐在宿舍的床上发呆。这两个多月来,与很多人的交往深了很多,也似乎长大了很多,与冯羽老师,林芷荷,莫佳佳的关系一下子亲密了好几层。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突兀的。最突兀的是顾秋关的存在,在她的心里。顾秋关在他的心里,眼里,最初的时候是流水,后来变成土地下面的一根竹根,现在呢,满满地长成一根大竹笋,终于在那个晚上的酒宴上,变成了一跟高高矗立的竹子,顶在她的心上,扎在她的心上,让她很有些压迫感,甚至无法呼吸。
那天晚上,她本来是要去参加宴会的,和每一个人的心情相同。怀着热切的情绪和波澜不惊的心情。可是,奇怪的感觉出现了,这是她不曾意料到的。她突然感到寂寞,是人群中的寂寞感。她需要一个人的安静、充实的陪伴。潜意识中,她觉得顾秋关是自己的,是自己的范柳原。她此时此刻多么的寂寞啊,需要他的陪伴。但是,他却要和一大群人去庆贺。她心里有些黯然,想一个人回宿舍平复自己的任性的情绪。
后来,他听说顾秋关不断敬酒快喝醉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埋怨他,心里有些疼痛,甚至想劝阻他不要喝酒。可是她并不在场,这一切都是想法而已。而且,她很怯懦,她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能任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绝对不能让别人觉察到,她告诉自己。这个顾秋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个传说中的人,校园里很早就风传他交往过的女朋友有一打,个个都是魔鬼身材,天使容貌和高超智慧。她黄宝珠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啊?顾秋关不是范柳原,而她更不是范柳原的白流苏。对于顾秋关来说,她只是一个吃完饭以后曲终人散的过客,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呢。尽管她能从道理上想通这些事情,可是还是禁不住有些伤感。
黄宝珠,我爱你!恍恍惚惚地,她似乎听到了顾秋关跟她进行爱情的表白。她愣了一下。心里想,我这傻傻的犯什么病啊,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事情。这是无稽之谈的想象,难道我是病了?可是,刚才听到的语句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听得更加真实了。她觉得有些耳鸣,双手捂住耳朵搓了几下,眼珠子却不能动了。这样的白日梦真是可怕,她平生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形。走火入魔,病入膏肓是这样的表现么?她问自己。然而,那声音这次更大了起来,变得更加真实了,她捂着耳朵都能听见那是真真切切的呐喊,好像就在楼底下。
这一次,连在床上捂脸睡觉的莫佳佳被吵醒了,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黄宝珠,你听见了没有,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楼下喊着他爱你喽!你伸头看看是不是?吵死个人!
啊,我,有人……?!黄宝珠霎那间的心情忐忑到极点,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调到嗓子眼上,心突突的跳。心想,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到我身上?不会的不会的,好人一生平安,我这么平凡,整个校园除了老师和宿舍门卫,就没有几个人认识我。不会的,不会的……。
她把头伸到窗口往下看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很快地把头缩了回去。除了一大堆玫瑰,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怎么回事情,看把你吓的,下面有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楼下有一大堆玫瑰花,把过道都占了一半!
妈呀,这么大阵仗,是送给我的吗?我要亲自看看!莫佳佳翻身下床,陡然增加了十分的精神,她衣服都没有穿,就穿着背心跑到窗口朝下看。
的确是一大堆玫瑰呢,不用数,就知道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了,我在别人的婚礼上见过,就这么一大堆,简直可以开花店了。啧……啧……啧,就是不知道要送给谁呢?哦,刚才不是喊你吗?啧,黄宝珠,你现在是铁树开花了啊,白萝卜吃出没看出啊,快跟我招了,白马王子到底是谁啊?
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该不是我们出现了幻听了吧……
黄宝珠,我爱你……黄宝珠话音未落,这嘶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拉的很长,每个人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谁呀?没听出来啊,人站在花底下,什么也看不清啊,黄宝珠,你招了吧,搞的这么神神秘秘,密不透风。你这心理素质,可以去敌国当卧底了……。
哎呀,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
也是啊,听声音听不出来啊,嘶哑得不行,跟街道上卖糖葫芦的差不多啊,我下去探个究竟。
黄宝珠噗哧一声笑了,
莫佳佳穿衣服倒也风风火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停当,径直下楼。黄宝珠就在宿舍里忐忑的等着,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那样子,仿佛是一个犯了麻烦事的人,门口被公安给围了,给了最后坦白自首的机会,如若不然,便会遭遇强攻的命运。不过几分钟,她就听到门口踢踢腾滕的声音出来,门被撞开了,莫佳佳的脸色很难看,又是三下五除二地退掉身上的衣服,爬上床,蒙上头,睡了。黄宝珠隔着被子都能看见他胸部的大起伏。
黄宝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幕她真有些看不懂,问,佳佳,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你自己下去看吧!我要睡觉了!莫佳佳气呼呼地丢了一句,不再理会黄宝珠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黄宝珠不下去看也不行了。她们住的是四楼,虽然说鼓足了勇气,下楼的脚步还是沉甸甸的,比平时提着热水瓶上楼还要沉重。到一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还差点踩空,差点扭了脚。黄宝珠觉得这段楼梯好漫长好漫长,自己走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脚踩到了实地。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抽点了硬盘,连内存也没有了,就留下了一板中央处理器在那里空转。她在反复地想,发生什么事情了?会是谁啊?他要干什么?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憋闷,越想越不安,越想越不敢走近,越想越觉得倒霉,越想越觉得沮丧。
这当儿,这嘶哑的声音还响动了一下,吓了她一跳。还是没有听出来何方神圣。已经没有办法逃避了。既然是冲着自己来到,自己总要迎上去,正视这个问题,才能解决。她只好硬着头皮朝那一丛玫瑰走去。玫瑰的清香扑面而来却没有消除她的紧张和害怕。我恐惧看到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不了解的人。可是熟悉的人没有人喜欢她,从来没有人向她表示过爱意。而她也没有喜欢过身边的任何一个熟悉的人。是谁?会是谁?是个恶作剧?是一个误会?是一场愚人节的闹剧?她已经没有清醒的神志去判断今天是不是愚人节了?她只好向前走,向前走,去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
因为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回应,那个人加快了呐喊的节奏,他又一次大喊出“黄宝珠,我爱你,我要一生一世都爱你……”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黄宝珠宿舍的窗口上,完全没有觉察到黄宝珠的脚步在慢慢地靠近他。玫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亢奋的喊声蒙蔽了自己的耳朵,也淹没了黄宝珠脚步和水泥地板的回荡。黄宝珠在渐渐地靠近他,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玫瑰花瓣的颤动,能嗅到浓香的玫瑰花香,却仍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终于,在他又要爆发一次爱的呼喊的时候,黄宝珠在恐惧、果敢、忐忑交织情感的驱使下拨开了花丛,看到了他的脸。
她惊呆了,她看到的是一个在他心目中占有特殊地位的人。这个人是顾秋关。而顾秋关也惊呆了,他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朝着宿舍呼唤,他的视觉,听觉,触觉都被他的专注屏蔽了。从早上八点半开始,他就开始了呼唤,希望得到爱的回应。一直到现在,口干舌燥。因为昨晚喝酒过量的关系,声带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这让他的呐喊有些悲情。可是他觉得值。一个晚上,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的过去是一场梦,而现在,他被一个叫黄宝珠的女孩真正的吸引了。她带给他一种真正宁静和安全的感觉,一种可以信赖的感受。她其实很漂亮,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她其实都是个美人,她是被包裹的那种美,被隐藏的那种美,是清丽脱俗的那种美,天然去雕饰的那种美。她说话有种魔力,可以让他安静,仿佛进入世外桃源的世界。这正是他需要的。而在这个早上,她迟迟没有出现,加剧了他的焦虑,刚才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绝望,他觉得自己很可笑,肯定会被黄宝珠拒绝,他仍然有些奢望。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面对黄宝珠,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弱者,变成了一个需要被关怀,被照看,被爱的男孩。黄宝珠释放的他所有的脆弱的地方。而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阳光,外向,能力超强。这样的转折就是因为黄宝珠的出现。他需要她,她给他带来一种有血有肉的生活。
是你啊,拿回去把,我不需要玫瑰!黄宝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抛下这淡淡的一句,就扭头毅然离开这玫瑰花香弥漫的地方。其实,她能体验到自己的感受,那一刻,她有些吃惊,有些疼,也有些欢喜,那种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复杂感受,也是一种很新鲜的感受。她喜欢玫瑰,以及玫瑰的芳香,可是那一刻却觉得无法承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顾秋关望着黄宝珠扭头而去的身影,沮丧至极。上午的一,二节下课后,陆续有同学进出宿舍楼,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当然有着复杂的感受,还有人捂着嘴偷偷地笑着。顾秋关坐在地上,在深秋的阳光下浮想联翩。约莫半个钟头以后,他把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解散,一朵一朵地插在黄宝珠宿舍楼下的花圃里就离开了。中午放学的时候,许许多多的学生进出宿舍,都会经过这方花圃,看到这些玫瑰花奇奇怪怪地矗立在那里。
一连几天,黄宝珠都没有从这件事情中摆脱出来。她自己首先没有想到,这男女情爱的事情怎么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犹如大晴天被一个冰雹砸中,还没有缓过神。再者,她实在没有想到顾秋关会喜欢自己,还作出了这样大胆的表白。她十二分的意外,外加一些莫名的害怕和担心。她其实并不非常明了自己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她从舍友的反应中看到了自己的现状。美国的社会学家库利不是说过吗,他人是你镜子,我们每个人对自己的评价实际上都是镜中的我,而那面镜子就是你周围的人们。莫佳佳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好像对她有意的疏远了起来。她一改睡懒觉的习惯,每天一早就去图书馆忙毕业论文了。孟璐是她的死党,这俩人总是穿同一条裤子,所以不用猜测她会干什么。她一定是跟着莫佳佳去图书馆写论文去了。只不过,两个人的区别是,莫佳佳选择图书馆写论文是为了看不到黄宝珠,眼不见新不乱。自己明摆着暗恋顾秋关,却想不到被自己无能的舍友黄宝珠横插一杠,心里是在受不了。说句公道话,今天的情形跟黄宝珠没有任何关系,她并没有招惹顾秋关啊,是顾秋关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喜欢上了这个灰姑娘,还做出了那个快要传遍北大的疯狂举动。
从前到后,黄宝珠是一点主动的挑逗都没有的。关于这一点,莫佳佳她自己心里是清清楚楚,明的跟镜子一样。所以她才生闷气。而这孟璐却没有这些纠结,她跑到图书馆来,仅仅是因为她要跟莫佳佳在一起,永远要有个伴侣,有个统一战线,她才不孤单。
林芷荷跟他们俩是合不来的,她是特别看不上莫佳佳大小姐的派头和凡是自己利益一马当先,好事总是首当其冲的风格,颇有些侠女的风格。这几天的形势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看到莫佳佳沮丧的样子,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她也是非常反感顾秋关的。排练话剧换主角的事情,虽然她并不记恨顾秋关,心里也觉得换上黄宝珠是正确的选择。但从那件事情中,他领教了顾秋关的强势、倔强、专横的行事风格,心里觉得很是不爽。这黄宝珠跟他要是有个下文,还不是只能吃亏,不能占便宜的命。心里虽然这么琢磨着,林芷荷却没有说出来。这是做人的道理,感情这事儿,正应了台湾作家三毛的一句话,爱情如果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多嘴了,万一人家成了,还不恨你一辈子。何必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笨法海呢?本来这世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卿卿我我,是说不出来的劳什子道理的。这又不是科学,这是情绪,是荷尔蒙推动的世界,是说不清的。
她是琢磨不明白这些事情的。谁能说黄妹妹就不该有人爱,谁能说顾哥哥不知道怜香惜玉的道理?这黄宝珠在林芷荷眼中,还真是块货真价实的玉。在北大混了六年又三个月了,阅人无数,有多少女生看似冰洁玉清,骨子里透着不可忍耐的俗气,都逃不过“张迷”林芷荷的法眼。这黄宝珠的确是个不俗的主儿。如果让她林芷荷在莫佳佳和黄宝珠之间选取一个的话,她到情愿祝福这黄宝珠妹妹有个如意郎君终成眷属。
顾秋关是整个晚上都在琢磨着黄宝珠,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普通女生为什么对他打击那么大。除了没面子,除了觉得她不给面子,似乎还有一根更尖利的刺扎中了他,让他觉得痛苦。他顾秋关是什么样的人物啊,从大学到博士,交过的女朋友真正是一打。他计算过的,整整十二个。他无论走到哪里,单凭他的帅气和才气,都能在女生堆中一呼百应,应者云集。而且那些女子,个个都比黄宝珠漂亮,大方,有见识。对他也是百依百顺。只是,时间长了,他觉得那些女子要么矫情、要么自私、要么自我,要么爱耍小脾气,总之那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小毛病总能在交往一段时间里发现和放大,让他受不了。那样的一群女子,初见觉得美丽可人,时间长了就觉得寡淡。在品格上,他总能发现瑕疵,无法接受的方面,最终让他失去了爱意,再也爱不起来。
只有黄宝珠和他们所有人不一样,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她都不会留下太深的印象,但只要给更多的机会,就会发现即便在容貌上,她也拥有那种越看越耐看的那种相貌,及至和她本人有了几句言语,会觉得如沐春风,浓浓的自然气味,身心会放松很多。她不会发怒,不会生气,不会高声,总是笑意盈盈。和她在一起,你就像一个精神的解放者,一只快乐的鸟,一条幸福的鱼,一个惬意的人。
黄宝珠因为这样的一场演出,这么一场没有预兆,无意卷人的独特经历,在心里渐渐地颇不宁静起来。黄宝珠第一次破坏了自己多年来坚持不懈的生活习惯,她没有去实验室,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坐在宿舍的床上发呆。这两个多月来,与很多人的交往深了很多,也似乎长大了很多,与冯羽老师,林芷荷,莫佳佳的关系一下子亲密了好几层。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突兀的。最突兀的是顾秋关的存在,在她的心里。顾秋关在他的心里,眼里,最初的时候是流水,后来变成土地下面的一根竹根,现在呢,满满地长成一根大竹笋,终于在那个晚上的酒宴上,变成了一跟高高矗立的竹子,顶在她的心上,扎在她的心上,让她很有些压迫感,甚至无法呼吸。
那天晚上,她本来是要去参加宴会的,和每一个人的心情相同。怀着热切的情绪和波澜不惊的心情。可是,奇怪的感觉出现了,这是她不曾意料到的。她突然感到寂寞,是人群中的寂寞感。她需要一个人的安静、充实的陪伴。潜意识中,她觉得顾秋关是自己的,是自己的范柳原。她此时此刻多么的寂寞啊,需要他的陪伴。但是,他却要和一大群人去庆贺。她心里有些黯然,想一个人回宿舍平复自己的任性的情绪。
后来,他听说顾秋关不断敬酒快喝醉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埋怨他,心里有些疼痛,甚至想劝阻他不要喝酒。可是她并不在场,这一切都是想法而已。而且,她很怯懦,她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能任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绝对不能让别人觉察到,她告诉自己。这个顾秋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个传说中的人,校园里很早就风传他交往过的女朋友有一打,个个都是魔鬼身材,天使容貌和高超智慧。她黄宝珠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啊?顾秋关不是范柳原,而她更不是范柳原的白流苏。对于顾秋关来说,她只是一个吃完饭以后曲终人散的过客,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呢。尽管她能从道理上想通这些事情,可是还是禁不住有些伤感。
黄宝珠,我爱你!恍恍惚惚地,她似乎听到了顾秋关跟她进行爱情的表白。她愣了一下。心里想,我这傻傻的犯什么病啊,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事情。这是无稽之谈的想象,难道我是病了?可是,刚才听到的语句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听得更加真实了。她觉得有些耳鸣,双手捂住耳朵搓了几下,眼珠子却不能动了。这样的白日梦真是可怕,她平生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形。走火入魔,病入膏肓是这样的表现么?她问自己。然而,那声音这次更大了起来,变得更加真实了,她捂着耳朵都能听见那是真真切切的呐喊,好像就在楼底下。
这一次,连在床上捂脸睡觉的莫佳佳被吵醒了,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黄宝珠,你听见了没有,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楼下喊着他爱你喽!你伸头看看是不是?吵死个人!
啊,我,有人……?!黄宝珠霎那间的心情忐忑到极点,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调到嗓子眼上,心突突的跳。心想,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到我身上?不会的不会的,好人一生平安,我这么平凡,整个校园除了老师和宿舍门卫,就没有几个人认识我。不会的,不会的……。
她把头伸到窗口往下看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很快地把头缩了回去。除了一大堆玫瑰,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怎么回事情,看把你吓的,下面有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楼下有一大堆玫瑰花,把过道都占了一半!
妈呀,这么大阵仗,是送给我的吗?我要亲自看看!莫佳佳翻身下床,陡然增加了十分的精神,她衣服都没有穿,就穿着背心跑到窗口朝下看。
的确是一大堆玫瑰呢,不用数,就知道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了,我在别人的婚礼上见过,就这么一大堆,简直可以开花店了。啧……啧……啧,就是不知道要送给谁呢?哦,刚才不是喊你吗?啧,黄宝珠,你现在是铁树开花了啊,白萝卜吃出没看出啊,快跟我招了,白马王子到底是谁啊?
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该不是我们出现了幻听了吧……
黄宝珠,我爱你……黄宝珠话音未落,这嘶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拉的很长,每个人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谁呀?没听出来啊,人站在花底下,什么也看不清啊,黄宝珠,你招了吧,搞的这么神神秘秘,密不透风。你这心理素质,可以去敌国当卧底了……。
哎呀,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
也是啊,听声音听不出来啊,嘶哑得不行,跟街道上卖糖葫芦的差不多啊,我下去探个究竟。
黄宝珠噗哧一声笑了,
莫佳佳穿衣服倒也风风火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停当,径直下楼。黄宝珠就在宿舍里忐忑的等着,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那样子,仿佛是一个犯了麻烦事的人,门口被公安给围了,给了最后坦白自首的机会,如若不然,便会遭遇强攻的命运。不过几分钟,她就听到门口踢踢腾滕的声音出来,门被撞开了,莫佳佳的脸色很难看,又是三下五除二地退掉身上的衣服,爬上床,蒙上头,睡了。黄宝珠隔着被子都能看见他胸部的大起伏。
黄宝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幕她真有些看不懂,问,佳佳,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你自己下去看吧!我要睡觉了!莫佳佳气呼呼地丢了一句,不再理会黄宝珠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黄宝珠不下去看也不行了。她们住的是四楼,虽然说鼓足了勇气,下楼的脚步还是沉甸甸的,比平时提着热水瓶上楼还要沉重。到一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还差点踩空,差点扭了脚。黄宝珠觉得这段楼梯好漫长好漫长,自己走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脚踩到了实地。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抽点了硬盘,连内存也没有了,就留下了一板中央处理器在那里空转。她在反复地想,发生什么事情了?会是谁啊?他要干什么?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憋闷,越想越不安,越想越不敢走近,越想越觉得倒霉,越想越觉得沮丧。
这当儿,这嘶哑的声音还响动了一下,吓了她一跳。还是没有听出来何方神圣。已经没有办法逃避了。既然是冲着自己来到,自己总要迎上去,正视这个问题,才能解决。她只好硬着头皮朝那一丛玫瑰走去。玫瑰的清香扑面而来却没有消除她的紧张和害怕。我恐惧看到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不了解的人。可是熟悉的人没有人喜欢她,从来没有人向她表示过爱意。而她也没有喜欢过身边的任何一个熟悉的人。是谁?会是谁?是个恶作剧?是一个误会?是一场愚人节的闹剧?她已经没有清醒的神志去判断今天是不是愚人节了?她只好向前走,向前走,去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
因为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回应,那个人加快了呐喊的节奏,他又一次大喊出“黄宝珠,我爱你,我要一生一世都爱你……”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黄宝珠宿舍的窗口上,完全没有觉察到黄宝珠的脚步在慢慢地靠近他。玫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亢奋的喊声蒙蔽了自己的耳朵,也淹没了黄宝珠脚步和水泥地板的回荡。黄宝珠在渐渐地靠近他,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玫瑰花瓣的颤动,能嗅到浓香的玫瑰花香,却仍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终于,在他又要爆发一次爱的呼喊的时候,黄宝珠在恐惧、果敢、忐忑交织情感的驱使下拨开了花丛,看到了他的脸。
她惊呆了,她看到的是一个在他心目中占有特殊地位的人。这个人是顾秋关。而顾秋关也惊呆了,他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朝着宿舍呼唤,他的视觉,听觉,触觉都被他的专注屏蔽了。从早上八点半开始,他就开始了呼唤,希望得到爱的回应。一直到现在,口干舌燥。因为昨晚喝酒过量的关系,声带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这让他的呐喊有些悲情。可是他觉得值。一个晚上,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的过去是一场梦,而现在,他被一个叫黄宝珠的女孩真正的吸引了。她带给他一种真正宁静和安全的感觉,一种可以信赖的感受。她其实很漂亮,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她其实都是个美人,她是被包裹的那种美,被隐藏的那种美,是清丽脱俗的那种美,天然去雕饰的那种美。她说话有种魔力,可以让他安静,仿佛进入世外桃源的世界。这正是他需要的。而在这个早上,她迟迟没有出现,加剧了他的焦虑,刚才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绝望,他觉得自己很可笑,肯定会被黄宝珠拒绝,他仍然有些奢望。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面对黄宝珠,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弱者,变成了一个需要被关怀,被照看,被爱的男孩。黄宝珠释放的他所有的脆弱的地方。而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阳光,外向,能力超强。这样的转折就是因为黄宝珠的出现。他需要她,她给他带来一种有血有肉的生活。
是你啊,拿回去把,我不需要玫瑰!黄宝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抛下这淡淡的一句,就扭头毅然离开这玫瑰花香弥漫的地方。其实,她能体验到自己的感受,那一刻,她有些吃惊,有些疼,也有些欢喜,那种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复杂感受,也是一种很新鲜的感受。她喜欢玫瑰,以及玫瑰的芳香,可是那一刻却觉得无法承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顾秋关望着黄宝珠扭头而去的身影,沮丧至极。上午的一,二节下课后,陆续有同学进出宿舍楼,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当然有着复杂的感受,还有人捂着嘴偷偷地笑着。顾秋关坐在地上,在深秋的阳光下浮想联翩。约莫半个钟头以后,他把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解散,一朵一朵地插在黄宝珠宿舍楼下的花圃里就离开了。中午放学的时候,许许多多的学生进出宿舍,都会经过这方花圃,看到这些玫瑰花奇奇怪怪地矗立在那里。
一连几天,黄宝珠都没有从这件事情中摆脱出来。她自己首先没有想到,这男女情爱的事情怎么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犹如大晴天被一个冰雹砸中,还没有缓过神。再者,她实在没有想到顾秋关会喜欢自己,还作出了这样大胆的表白。她十二分的意外,外加一些莫名的害怕和担心。她其实并不非常明了自己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她从舍友的反应中看到了自己的现状。美国的社会学家库利不是说过吗,他人是你镜子,我们每个人对自己的评价实际上都是镜中的我,而那面镜子就是你周围的人们。莫佳佳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好像对她有意的疏远了起来。她一改睡懒觉的习惯,每天一早就去图书馆忙毕业论文了。孟璐是她的死党,这俩人总是穿同一条裤子,所以不用猜测她会干什么。她一定是跟着莫佳佳去图书馆写论文去了。只不过,两个人的区别是,莫佳佳选择图书馆写论文是为了看不到黄宝珠,眼不见新不乱。自己明摆着暗恋顾秋关,却想不到被自己无能的舍友黄宝珠横插一杠,心里是在受不了。说句公道话,今天的情形跟黄宝珠没有任何关系,她并没有招惹顾秋关啊,是顾秋关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喜欢上了这个灰姑娘,还做出了那个快要传遍北大的疯狂举动。
从前到后,黄宝珠是一点主动的挑逗都没有的。关于这一点,莫佳佳她自己心里是清清楚楚,明的跟镜子一样。所以她才生闷气。而这孟璐却没有这些纠结,她跑到图书馆来,仅仅是因为她要跟莫佳佳在一起,永远要有个伴侣,有个统一战线,她才不孤单。
林芷荷跟他们俩是合不来的,她是特别看不上莫佳佳大小姐的派头和凡是自己利益一马当先,好事总是首当其冲的风格,颇有些侠女的风格。这几天的形势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看到莫佳佳沮丧的样子,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她也是非常反感顾秋关的。排练话剧换主角的事情,虽然她并不记恨顾秋关,心里也觉得换上黄宝珠是正确的选择。但从那件事情中,他领教了顾秋关的强势、倔强、专横的行事风格,心里觉得很是不爽。这黄宝珠跟他要是有个下文,还不是只能吃亏,不能占便宜的命。心里虽然这么琢磨着,林芷荷却没有说出来。这是做人的道理,感情这事儿,正应了台湾作家三毛的一句话,爱情如果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多嘴了,万一人家成了,还不恨你一辈子。何必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笨法海呢?本来这世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卿卿我我,是说不出来的劳什子道理的。这又不是科学,这是情绪,是荷尔蒙推动的世界,是说不清的。
她是琢磨不明白这些事情的。谁能说黄妹妹就不该有人爱,谁能说顾哥哥不知道怜香惜玉的道理?这黄宝珠在林芷荷眼中,还真是块货真价实的玉。在北大混了六年又三个月了,阅人无数,有多少女生看似冰洁玉清,骨子里透着不可忍耐的俗气,都逃不过“张迷”林芷荷的法眼。这黄宝珠的确是个不俗的主儿。如果让她林芷荷在莫佳佳和黄宝珠之间选取一个的话,她到情愿祝福这黄宝珠妹妹有个如意郎君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