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那天老师带我们去绛帐做什么,后来我们俩独自离群回家。
时间追溯到一九七五年冬天,我在曹家学校上七年级。快毕业了,班主任张老师那天带领我们全班同学去绛帐做什么,实在想不起来了。
天快黑了,我们要返回,张老师带领我们全班同学北上雪沟坡往回走。而我和虎良却认为从双庙坡回去距离家更近一些,因为我们家所在的夹道大队在曹家学校的东边。所以我俩商量好以后,就找了个机会,偷偷离群开溜了,向绛帐车站的东边走去,从东坡双庙坡上去后,步行回家。
冬天的夜幕降临得很快,快走上坡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两米外的地方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又饥又渴的我们行走在天绛沙石公路的右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忽然,一阵哐当哐当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横扫过来。我和虎良扭过头一看,原来是一辆没有装载任何东西空荡荡的大四轮拖拉机从身后的双庙坡慢慢向上爬行。在拖拉机驶过我俩身边的一刹那,我和虎良四目相对,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突然发疯似的向拖拉机车后厢冲去,在轰隆轰隆的车声中,我们俩拼命奔跑追赶上向前行驶的车后厢,奋力地向上攀爬。虎良比我灵巧一些,首先上到车厢后,又反转过身来,伸出右手,拉了我一把,有了他的帮助,我很快也攀爬了上去。上去后,我们俩蹲在空车厢里,抓住厢帮,相视一笑,今天扒车终于成功了,要少走好多好多路,节省多少力气呀。
上了坡后,拖拉机加速了,因为是傍晚,空车加上公路上人车稀少,拖拉机疯狂着风驰电掣地向前驶去。轰隆轰隆哐当哐当,我们俩面对面蹲在颠簸得特别厉害的车厢上觉得特别的刺激和过瘾。
高兴得意之余我隐隐有些担心,这车开得这么快,等会儿怎么下呀?对面的虎良却是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忧虑。
也许是拖拉机司机已经看到我们俩扒上了他的车,也许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到,在这个寒冷漆黑的夜里,拖拉机载着我们俩在天绛公路上,疯狂地向北冲去,冲去!
终于到了绛中村,我们俩应该下车了,再不下车就要把我们拉过头了,但拖拉机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我隐隐觉得,司机从后窗户上已经看到我们俩强扒上了他的车。现在要下去了,故意把车开得更快,像飞起来一样,要整治整治我们,看我们俩怎么能够下得去。
我还在犹豫之际,虎良果断地说了一声下车,我们俩很快地从后厢帮上翻过去,像猴子一样吊在了车厢外边。
看着脚下的地面飞速地向后移动,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跳下车去,就这样跳下去,摔得头破血流怎么办?
虎良看出我的担心和犹豫,很镇定地对我说,别怕,你看我怎么下,你照着我的做法下肯定没事。
只见他两手死死地抓住车后厢帮,两条腿突然伸直踩到地面上,两只抓住车厢帮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跟随着飞驰的车一直向前奔跑,奔跑,大概随着拖拉机奔跑了有七八米,他才松开了手,跑速逐渐缓慢下来,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公路上。
看到虎良这么勇敢轻松地下了车,我很快镇定起来,想着他能这样下车,我照他的做法也能下去,身后的虎良随后大声喊:“柏林,快下,赶紧下来!”
我心一横,闭上眼睛,蜷曲的双腿很快伸直,踩到了飞速向后流动的地面,心里还想着像虎良那样,双手不要松开,跟着拖拉机奔跑一段路再松手。但是我很笨,没有虎良那么灵巧敏捷,奔跑的速度根本跟不上飞驰的车速。不一会儿工夫,我就像被拖死狗一样被拖拉机拖行着往前移动了,不得已,只得松了手。拖拉机疯狂地怒吼着绝尘而去,我两只膝盖先着地摔倒在公路上,虎良脸色大变,惊呼着从后面跑上来问我摔疼了没有。所幸的是,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腿被摔疼了,棉裤的左膝盖被撕开了一个三角口子,白花花的棉花露了出来。
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拍拍手,拍拍衣服,我轻松地对虎良说没事,我们往回走吧。其实我早已吓坏了,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想象刚才的事情,万一摔得头破血流不省人事怎么办,棉袄底下的衬衣后背早已湿湿凉凉的不舒服。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想起来还很后怕。
一瘸一拐地和虎良进了村子回了家,夜已经很深了,我时不时用手捂住棉裤膝盖上的口子,不想让家里人发现破绽。
其实家里人并没有发现我什么不正常的地方,那个年代社会治安很好,对我们这样经常晚归或者偶尔晚上不回家早已习以为常了。后来母亲问我棉裤膝盖上的口子是怎么回事,我胡乱编了个理由很轻松地就应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