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网上热炒陕西“表哥”,让人大跌眼镜,人们这才知道那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那些所谓的工薪一族,所谓的公务员如何能够戴上价值连城的名表,并招摇于各种场合。“表哥事件”之后,官场上流行的戴表风潮似乎戛然而止了,现在在那些红活圆实的官员的手腕上你几乎就看不到那些熠熠生辉绚丽耀眼的名表了。古语说一阴一阳谓之道,看来中国的阴阳之道颇为高深,什么时候守阴,什么时候处阳,要把握这个平衡还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有人说不就是一只手表嘛,我说那要看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戴着,如果你是一个大老板戴一只名表无可厚非,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你戴这么个与自身不相符的玩意,就真的成问题了。想一想啊,这些年的变化真大,八十年代我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专门为我买了一块价值几十元的蝴蝶表,这让我兴奋地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我工作后自己又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当时也就是近百元钱,再后来就兴起了电子表、传呼机、手机,我的第一个手机是菲利普,价值两千元,我攒了一年的工资才如愿以偿,以后又换成了三星、摩托罗拉手机,从此我就没有再戴过手表,我总是在手机、电脑上看时间。
有一天,我去三里镇探望了我的的表兄运娃,他在一次车祸中受了重伤。表兄是我大姨的长子,与我年龄相仿佛,他实际年龄只大我一个月,但看起来却仿佛大我七八岁。他是个小包工头,长年带着他的建筑队在一个个工程里滚爬,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了,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洋房、汽车,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人物。据说他那次车祸是跟大车刮蹭了,迎面的大东风十分霸道地呼啸而过,把他连人带车挤到了河滩里,还算他福大命大,只是受了些轻伤,左小腿部有些骨折。表哥说最可惜的是他的那块价值几十万的瑞士表摔坏了,肇事车辆逃逸了,他要是能逮住对方啥损失都不要,让人家赔一块表就行了。哈哈!自认倒霉吧,真的你能抓住对方以你的脾性能轻易放过对方,我才不信呢。百人百姓,百人百好,有人爱狗,有人爱车,运娃爱表,他收藏了几屋子各式各样的手表、钟表,还筹划着要建一个专门博物馆。其实运娃与表结缘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他还是个中学生,乡上还有供销社,我们的初中就在供销社的隔壁。那会儿魏小莲是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小莲的父母都是县农副公司的职工,人家是商品粮,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她白白净净的皮肤,匀称高挑的身段,再配上一双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有两只长长的乌黑发亮的大辫子,使她成了班上最耀眼的明星。运娃喜欢上了小莲,班上有好几个男生也喜欢小莲,于是他们也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在河滩里决斗,胜者才有资格与小莲交往。在这方面运娃的条件还不错,他这个人个头不算太大,但手黑能下手,很多人都怯火他。他在河滩里把自己的几个对手都打趴下了,他还要人家给自己下跪。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那会儿还就是较真,后来表兄与那些打打闹闹的同学关系都不错,一提起那些猴年马月的前场往事,大家都轻松自如地一笑了之,唯独运娃表兄自己仿佛还感觉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我知道表对于运娃的价值,那可是改变了他的一生的东西,叫他如何能忘怀?我们那一带人兴定娃娃亲,运娃表兄的父母就他一个独苗,所以早早就给他物色媳妇,运娃这娃倔强,大人给他选的他一概不乐意,连面都不见,他自找了对象小莲,可小莲的父母一万个不答应,嫌弃他家里穷,又不是商品粮。事情后来就这么翘着,大人们坐不到桌面上,小娃娃却一天到晚形影不离。小莲的父母为此火急火燎,他们怕碎娃拿不住轻重弄下嘛达了,就虚意应承对方说,事情好商量,不过他们不希望女儿受苦受累,所以彩礼还是不能少的。顺便补充一下,我们那一茬子初中生,四五百人,考上高中的只有八、九人,我有幸考上了市级重点高中,运娃、小莲等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考上高中。运娃他大是个规矩人,他办事情有板有眼,在儿子婚事上他很认真,他找了媒人去小莲家提亲,小莲的父母尽管心里不十分乐意,但最终还是吐核了,先订亲过几年再结婚。彩礼是三百元钱,一块上海手表,缝纫机,自行车,还有衣裳若干。小莲家开出了偌大一笔彩礼单子,运娃一家头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云翳,说话人媒人把话挑明了,有这些东西就有这场婚事,没有这些东西就没有这场婚事。运娃他大东倒西借,变卖了家里房前屋后的大树,甚至出售了祖传的瓷器,总算筹集了所需的大部分彩礼钱,最后就差一块手表了。运娃他大央求亲家宽限些日子,容他缓半年,他出外干活挣钱,对方不同意,说有诚意就定,没诚意就拉倒,他们的女儿不愁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婆家,后面还有更好的象哩。
万般无奈之下,运娃独自决定冒险。他在乡供销社的门口转悠了几天,仔细观察了那里的地形。有一天夜里,他见一个售货员到村子里吃酒去了,另一个售货员回家去了,就翻墙进入供销社的院子,然后从后窗进入门市部,他将一块崭新上海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就仓皇逃脱了。事情很快就发酵了,供销社怀疑是售货员监守自盗,派出所民警迅速查看现场,一个月后案子始终没有进展,供销社让擅离职守的两个售货员承担了损失,并给予他们行政处分,调离了原岗位。运娃心里害怕没有过分声张,他把那只漂亮的女式表偷偷送给了小莲,还带着她逛了一趟省城。这块表后来让小莲的母亲发现了,在母亲的一再追问下她才说出了真相,小莲的父母大为恼火,这不是做贼吗?我们不能把娃往火坑里推!小莲的父母不顾女儿的反对,向公安机关告发了运娃,就这样运娃被逮捕入狱,判了三年徒刑。随后小莲被父母逼迫着嫁到了省城,跟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二婚男人结婚。出狱后,运娃开始了自己的艰难人生,他外出打工,在家乡种地,拼死拼活地干活,他发誓要出人头地……
这就是我的表兄的故事,这就是他与表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