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们村也有参加过上甘岭战役的英雄,因为本乡本土的,我不便乎其真名,姑且就叫他英雄吧。据说英雄其人高高大大,魁梧强悍,就是文化欠缺点,还当过排长,也有人说是副连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他在参加完抗美援朝战争后就复员了,政府安排他在东北一个叫小店子的车站工作。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坐车的人很少,车站上仅有十来个员工,一个站长管着大家。这地方人比较排外,也欺生,英雄是个外地人,他来到这个地方后,感觉很不是个滋味,尤其是站长对他很刻薄,什么活都让他干,除了铁路上的工作外,还要他给大家伙烧水、扫地、做饭干杂活。英雄这人有一身好力气,他不怕干活,他就生气,一样都是人为啥对他这么不公道。
一天,站长让英雄给他端洗脚水,英雄感觉很受欺侮,就没动弹,站长很生气,立即叫了四五个打手,准备拾掇英雄。只见那几个打手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手持棍棒,耀武扬威,英雄思忖着:今天看来凶多吉少,豁出去了,反正也受够了这帮子狗崽子的气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主意已定,英雄立刻动手了。说时迟,英雄抡起了铁锹砸倒了一个打手,飞起一脚又踢翻了一个,那时快,站长从背后用铁锨朝英雄头上劈来,英雄只听一阵风声,急忙闪过,趁势回身又用铁锹把站长打趴下了。众人一看英雄英勇无比,纷纷作鸟兽散。从此后英雄也不在那里干了,打起背包就回到了家乡。
英雄回乡后,与同辈人一样的生儿育女,一样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相对平静。文革发生后,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成为红卫兵“丛中笑”一派的急先锋,他手持盒子枪,俨然又到了枪林弹雨的战场。俗话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也就是在那个“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动乱年代,英雄与邻村的一个女人缠乱上了,那个女人的俊秀在方圆百里都有名气,英雄与她打得火热。有一次英雄在和那个女人幽会时,被另一派红卫兵“全无敌”战斗队发现,“全无敌”数十人迅速包围了他们。英雄从女人床上爬起来,手持盒子枪,翻身上墙,边走边打,很快就冲出了包围圈。英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的英勇无畏把对方震住了,“全无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丛中笑”的人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正在大家徒唤奈何的时刻,有人在远远的高岗上看见了英雄,他蔑视那些对他没有办法的废物,甚至还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突然一声枪响,不偏不倚就击中了英雄的头部,英雄慢慢地倒下去了……
这时晨曦已经露出了殷红的光芒,惨烈的西北风狂野地荡涤着古老的黄土地。“全无敌”的人马这时才一切涌上来了,他们也许是要见识一下英雄最后的光景,闻讯而来的“丛中笑”一派荷枪实弹,也怒吼着要为英雄报仇,一场混战眼看就要发生。
英雄的那个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顾一切地朝英雄奔去,到了英雄身边,她缓缓地深情地俯下身子倾听英雄已经十分微弱的心跳。面对大战在即的险境,她睁圆了杏眼,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喊道:“都别打了!他都快死了,他可是上甘岭战役的最后一个英雄了!”
乡邻们似乎被惊醒了,有人呼喊:“赶快送英雄去医院!”于是人们一阵忙乱,很快找来了一辆马拉车,把血肉模糊的英雄抬上了车,颠颠簸簸地飞快地朝医院去了。
半路上英雄就咽气了,那个女人哭得很伤心。人们又把英雄往回拉,准备把他安葬在他父母的坟地边。
这时天空黑沉沉的似乎要压下来了,周围的一切也似乎都窒息了,木然的人们的脸上流淌着茫然的泪水……
2011-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