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西安的人,如果不看城墙、钟楼、大雁塔、华清池、兵马俑等景点,那就算白来了一趟,但作为一座城市,你要了解他的真实模样,除非你住上一阵子,或者经历上一些事情,反正有了切入点,你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这比那些光怪陆离的名片更具有真实性。
我是西安附近区县的人,距离西安市区不到半小时的车程,来西安对于我来说那是家常便饭,但我也不敢夸海口说对于这座城市十分了解,毕竟一切都变化着。西安过去东大街、解放路很繁华,西大街的店铺也很多,现在我感觉城市逐渐扩大后,到处都是店铺,不过除了街道多了,楼房高了,车辆多了,交通堵了之外,我似乎没有别的感觉了,人们都各忙各的事请,匆匆忙忙的不亦乐乎。
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季,眼看着很快就要开学了,单位派了几位同事去省城买体育用品,办完公事后他们就在火车站附近溜达了会儿,平日里大家出门机会少,有了公差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们都想办办自己的私事。
小王去给他妈妈买药去了,小张说他要去买些颜料、专用墨汁和书画用纸,我则去了解放路图书城,只有老车没有啥事情,大家就让老车在火车站看摊子,等大家,老车也不争辩就老老实实地圪蹴在那一大堆体育用品跟前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瞅着来往的行人,甚至还有意识看了穿戴时髦的城里女人,自个儿乐得呲牙咧嘴地傻笑。
那天的天气比较冷,还刮着呼呼的西北风,街道上到处飞舞着翩翩黄叶,还有那些与尘土为伴的白色塑料袋,它们呼啸着一同飘荡在城市的上空。
“大叔,外边怪冷的,你就到我店铺去歇歇脚,喝口水,不远就在前边。”一位穿着入时的长发女人,和蔼地主动招呼老车。
“怪不好意思的,你看我这啰里啰嗦的。”
“没关系,放在店里保险得很,没人要你的东西。”
老车同志大约五十岁,看上去就像六十开外的年纪,他被那个陌生女人引到背街的店铺去了。
一进店门,那女人殷勤的端茶送水,还让老车坐在一张大木椅上,老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女人咋对人这么热乎,人家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老车正在思索的当儿,他发现店铺里有一堆人正在那里抓奖。看别人抓奖,老车心里直痒痒,他也想试试手气。
那女人很会抓摸人心,她对老车说:“大叔,反正也闲着,你就碰碰运气,花不了几个钱。”
受那女人的烧火,老车也跑过去抓奖,他先交了二十元钱,结果就抓了一件西服,质料很好,做工也不错,老车眉开眼笑,以为占了大便宜,拎着那件上衣正要走出店门时,另一位男服务员从里间出来了,他笑呵呵地对老车说:“大叔,你的手气真不错,还想不想再玩一把?”
“叔叔,你今天运气顺,就再抓抓看。”
“多多少钱?”
“还是二十元钱。”
“抓到了一等奖就是一部数码照相机,价值上千元哩!”
在巨大的利益的诱惑下,老车动心了,他拿出来了一百六十元抓奖,最后一张奖票是一等奖。
“啊……啊……我中了一等奖!”
“我看看真的假的……恭喜您,大叔!”
老车喜出望外,兴冲冲地就朝着照相机柜台奔去。
“大叔,您看中奖的这种机子就剩样机了,这个样机有些小毛病,我们不能给您,要不换成比它更高级的另一种,也就再加二百元,我们就把价值壹仟贰佰元的东西给您。”
老车犹豫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了同伴还在别处闲逛,他想让同伴给自己参谋参谋,看着老车想走开,那个女服务员有些着急了:“大叔,你有啥不放心的,价钱咱们还可以商量。”
“商量个屁!你个贼婆娘你想贱卖了这么好的机子。”
“你闭嘴,我看大叔也是个爽快人,就权当送个人情,再加一百元,机子归你了。”
老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这人说话算数。”
结果大家可想而知,老车买的那部相机实际价值也就是十四、五元,还有他的那件上衣,也是几十元的便宜货,人家两口子当面给他上演了一出偷梁换柱的魔术,他上当了。
大家伙儿赶到的时候,老车已经离开了那家店铺,重新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他如此这般地详细讲了事情的经过,几个同事纷纷摩拳擦掌要为他打抱不平,让他领路找那些龟儿子去。老车不知是吓懵了还是真的迷路了,他领着大家漫无目标地转悠了几个小时也没有找到那家店铺,那一对乌贼不知钻到哪里去了,他只好自认倒霉,吃了个哑巴亏。
十几年后又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有一天在北大街陕西出版大厦附近,我也遇到了一件尴尬事。
那天我们的轿车刚走在北门里第一个十字口就遇到红灯了,司机说:“这下麻烦了,下一个还是红灯。”
“说不定吧。”
果然到了第二个十字口又遇到红灯了,我们嘻嘻哈哈正说笑着,忽然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开腔了,“妈的,怎么开的车!”
司机赶紧摇下了车窗问道:“怎么啦?”
“会不会开车,把我脚轧了……哎呀……哎呀!”
“那就叫警察……”
“叫什么警察……快走!十字口不让停车。”
正说着话的时候,那位男子十分熟练地打开了我们的车门,挤进了后排座位,他装作面部十分痛苦的样子,“把我送医院,我是下岗低保人员,正要去领低保,你把我脚压伤了,我怎么过活呀,哎呀……啊……咝……呋……我的妈呀……”
“前面就是市中心医院,咱们就去那里。”
“去什么去,你把我的事情都误了,我还要去领低保,你给我伍佰元我自己看去!”
“没有那么多,五十元你看着吧!”司机不客气地说。
“妈的,开这么好的车,也不可怜咱这些穷人……”那位男子神色有些慌张,他十分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一点血丝,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似地,看样子他急于脱身,“就五十元,停边上,我要下车!”
那位中年男子走了,很快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了,我怅然若失,慨叹这人就这么在千古帝都混活,看来我们是遇到了瘾君子了,他们专门敲诈外地客人,外地车辆。
我们的汽车出了北门,我让司机把车停下来,我们在环城公园转悠了一会儿,舒缓了一下情绪,环城河水悠悠地流着,翠绿的冬青树叶子上好像刚喷洒了水似地熠熠放光,但我的心情却如同那面灰色的城墙,始终笑不出来……
2012-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