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田沱渊先生小说《玫瑰女》有感
田沱渊先生是一位多产而勤奋的作家,他以十几部作品、洋洋洒洒几百万的文字展示了自己异乎寻常的文学天赋,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一位年逾六旬的人,居然有如此旺盛的创作激情,有如此非凡的创作成绩,实在可喜可贺!田先生的小说,情节生动,结构严谨,笔法老到,扣人心弦,有一种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他善于捕捉生活,细节描写活灵活现,能够比较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尤其擅长于描写人类情爱交欢的生命悲歌。先生的长篇小说《玫瑰女》就是一部描写当代风尘女子泪血交融的生命悲歌:一位一泓清水似的小姑娘胡玫瑰,如何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被熏染、被迫害、被侮辱,以至于用自己的所谓方式被动地抗争,已然堕落而不自觉的悲惨命运。我想悲剧的意义就在于唤起人们的思考,唤起人们的正义感,启迪人们用爱心面对生活,同情弱者,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在这里我进一步设想,社会的责任感其实就是广泛的同情心,而广泛的同情心往往激发人们心底的的荣辱观念,当弱者被更多的人同情和帮助的时候,我们这个社会就变得温馨、和谐、美丽!
在《玫瑰女》这部作品中,作者以敏锐的视角,着力塑造了一个被侮辱与被迫害的乡村姑娘的悲剧形象,这个形象使我联想到《巴黎圣母院》里的女主角艾斯米拉达,她们都有几乎同样的遭遇,身边都有一个丑人儿或残疾人,美丽的容颜并没有给她们带来美好的幸福,几近潘金莲式的人生命运,给人留下回味的空间。相对来说,作品中狗蛋的性格中善良的因素,反衬了道貌岸然的牛世雄、马立本、马福临之流的肮脏、丑陋。作者在处理胡玫瑰与刘应松爱情关系时,颇类似于电影《魂断蓝桥》,胡玫瑰因为自己已经沦落风尘,无法面对自己视为生命一样的情人,毅然拒绝了他的求爱,当然电影的高明在于极富戏剧性的阴差阳错,在于人性中的宽容,以及这种博大的宽容心与极度自责、痛苦的心灵的矛盾冲突——“把完美的自己给自己心爱的人”的人生追求与现实的剧烈撞击,让马娜深感良心的愧疚而自杀。胡玫瑰的悲剧则在于她幻想着以自己柔弱的力量去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并且已经沉沦到自暴自弃不能自拔的地步,她对张立本心存幻想,又企图以暴制暴想借马福临之手收拾张立本,失去了重新生活的机会,死于权力交易的游戏。如果说雨果的《巴黎圣母院》给人以审美视角倒错的强烈震撼和巨大冲击,它几乎颠覆了人们的习惯审美,那么电影《魂断蓝桥》则显得绮丽、柔婉、凄美,催人泪下,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况味;如果说小仲马的《茶花女》揭露了上流社会雍荣华贵的腐化生活与弱女子善良、脆弱、破碎的心灵的巨大反差,那么泰戈尔的《摩诃摩耶》则控诉了罪恶的殉葬制度对妇女的残害以及对美好事物的毁灭。比照这些世界名著名电影,我们再回头观顾田沱渊的《玫瑰女》,我的感觉是让人欲哭无泪,似乎只有惊骇,只有目瞪口呆,只有愤愤不平的叹息,“呜呼,我说不出话,竟然有如此的事情啊!”沱渊先生不惜笔墨地把人性中一些丑恶的方面赤裸裸地亮出来了,当然这需要勇气和见识。在社会转型期,那些无序的现象、大道的沉沦、各种非理性的行为频频发生,有时候各种复杂关系甚至可以简化为某与某的金钱关系、皮肉关系,而毫无人性可言,毫无感情可讲,若果说到人的自然生理需要,本无可厚非,但无一例外地也是某种社会威权、势力强加给人们的,是一种美丽幌子下的弱肉强食。似乎这是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而不是什么卖点、看点的问题,田先生如果在艺术表现上能够借鉴上述名作的一些手法,在“形而上”方面再潜心锤炼,不拘泥于弗洛伊德主义的观点,并着眼于社会生活的大背景,增加其社会意义的挖掘,那么我相信《玫瑰女》的文学价值、社会价值当有很大的跃升。
《玫瑰女》的价值不在于已经揭示了的东西,而在于它隐含的问题,即为什么胡玫瑰会有那样的命运呢?这个问题对于我们构建和谐社会有什么启发?以及人的幸福观、荣辱观等问题,这可以说是做人的道德底线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性和爱的历史,反映着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文明程度。往往在社会变革的动荡时期,在历史转型的过渡阶段,人们对性爱的骚动、扭曲、过分的张扬、释放都曲折地反映了人们社会生活的压抑、愤懑、浮躁、茫然、苦闷的种种心态,也是社会矛盾的集中体现。马克思主义认为,人必须首先吃、穿、住、用,然后才谈得上政治、经济、文化等等;马斯洛等人的需要层次论以及佛教的境界理念,都说明人的第一追求是生存权利,其次才有安全、爱、归属,最后才有自我实现的快感和喜悦。而我们看《玫瑰女》的女主人公胡玫瑰基本就处在生存的煎熬中,她从地处秦岭深山的商洛山区来到了关中平原,为了在平原落户,为了摆脱恶劣的生存环境,父母以女儿的青春和幸福为代价,换取全家的生存条件,从此埋下了悲剧的祸根。更可悲的是,十四、五岁豆蔻年华的花季少女,本来还在学校读书,为了生活却别无选择地嫁给了有非常严重的癫痫病,而且大她二十几岁的男人,毫无生活能力,简直就是“一个快死的人”……这些就决定了胡玫瑰的浮萍人生,同时也说明生存始终是她的首要的问题。胡玫瑰是女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她的要求很简单,像正常女人那样活着,劳动生产、生儿育女、服伺老人,但这些也是不可能的,她没有爱的自由,她名义上还是那位傻子的“妻子”,由于贫穷她几乎连爱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她不得不听从命运的摆布。
胡玫瑰的父亲则是另一种人物,他不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而是“墙头草”一样缺乏骨性,他是卑微、自私、心肠歹毒的邪恶小人,是帮凶之类的人物。他象征着一种势力,一种无知、投机、冒险的力量,当这种势力充分酝酿发酵并与各种邪恶、罪恶坑瀣一气,形成局部小气候之后,于是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通奸乱伦、强奸卖淫等等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当然在此夹缝中萌生的微弱的爱情火花是不可能存活的,其生命力相当的岌岌可危,这些忽明忽暗的光影,好像旧时代秦淮河上的风景。透过这层层烟云,我们似乎感受了现代社会复杂多样的特色,这使我想起了沈从文的《湘女潇潇》,那种结局是平淡中透凄凉,哀鸿一般的叹息,处处透射着湘西一隅的闭塞气息,而《玫瑰女》则是忧伤里有祈求,享乐中有腐朽也有壮烈,时时挑战着现代人的伦理生活。有人说动物世界里双雄争宠,胜者往往就取得了交欢的权利,那是基于体质的强弱而占有、取代对方的权利,这种体能的不均衡形成了权利的不对等。人类生活的现象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那些财富、地位、权利优势的群体,占有了绝大多数资源,形成了事实上的不平等;而对女性的占有也是这样的,那些三妻四妾或者各种变形的状态,与无法真正拥有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公开地抢夺也屡见不鲜。有人讲过一个例子,两位男士同时追求一个女性,当一个获得了成功,另一个的感受是什么呢?如果在动物界可能选择离开,转而追求新的目标,而人类则企图报复对方,甚至给他抛一块砖头!当然这不是人的全部,但也可以说明人的心性中可怕的犹大成分。
综上所述,田沱渊先生的《玫瑰女》还是有一定的文学研究价值,写被侮辱与被迫害的人的生存命运,呼唤社会正义与良知是作家的道义,田先生在这方面已经有了艰苦的探索,他坚韧不拔的创作精神值得人们学习,对于有志于文学的朋友也有所裨益。当然仔细推敲不难发现田先生的作品也还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文字校对还不很仔细、个别地方的人物称呼、情节叙述等还有错谬;对女主人公性格中双重变奏——崇高、尊严、人格、羞耻与性乱、无知、疯狂、惶恐的表象,在把握上还不到位,主人公的形象还不够丰满,没有那种“质本洁来还洁去”的韵味。最后就是作品的结局有些灰色,是否应该给人们以希望的亮色,因为我们的时代、我们的社会毕竟能够克服重重险滩巨礁,迎来一个鸟语花香、芬芳怡人的美好春天的,这是一种历史大趋势!
200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