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我在习作中,顺手引用了唐朝诗人刘禹锡《乌衣巷》里的名句。我说,“东部一些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无论城市乡村,电脑已经基本普及,信息技术及其应用已经十分广泛,真可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有同事看后以为不妥,因为《乌衣巷》乃抒写豪门盛极而衰之感怀,有强烈的讽刺意味,不宜正面引用。我不以为然,又去翻阅资料,重读《乌衣巷》,一读再读,便油然生出许多感谢来。
透过《乌衣巷》浓烈、深重的所谓怀古氛围,我似乎还感到另一番意蕴的存在,这就是那种悲凉的感伤的“贵族化情结”,一种对曾经拥有过的事物的深切缅怀和眷恋,一种割舍不断的殷殷情怀。它颇似于陕西人对“秦中自古帝王都”的一往情深,又似乎林黛玉对贾宝玉的情恋,还似于阿Q式的精神胜利。这其实是一种近乎悲剧式的情结,是基于那种“驴死了架子不到”的虚假梦幻,如同西班牙作家笔下的——唐吉坷德式的“伟大”。事实上,所谓“贵族化情结”其实是人的一种枷锁,是思想的一种禁锢。人有时候有点念旧怀古,却不至于不能自拔,其主旨则在于借往知今,开辟未来,而“贵族化情结”却是痴迷状态的那种,身不由己的那种。我们应时时检讨自己的行为,自觉摆脱诸如“贵族化情结”之类的精神枷锁,自由自在地开辟自己的人生航程。
不过笔者以为《乌衣巷》并不仅仅是所谓怀古幽思之作,它寄托深远,意味深长。它深刻地启示人们,从王公贵族的繁华府邸到平头百姓的家居院落,从达官显贵的专属品到人民群众的共享物,从少数人炫耀的资本到平凡人家的日常摆设,期间的历史演进、盛衰兴替,变化万千。而这些无不蕴含着一种历史的辩证和辩证的历史,正如俗语所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一时彼一时也”。世易时移,沧桑变化,辉煌孕育着衰落,衰落又催生了希望,世间的万事万物不就是如此这般发展吗?
如此,我便觉得《乌衣巷》这首诗似乎弥漫着一种冷峻的分析色彩,它从上下三四百年巨大的历史变迁的强烈比较中给人警示,“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是居安思危的一种诠释,也是对后人的一声呐喊!作为芸芸众生的你我他,在人生的舞台上,只有顺应时代潮流,按照历史前进的方向,才能有所作为,才能活得潇潇洒洒。我甚至设想,假如林黛玉不进贾府,而是婚配村夫,那她的命运就不是一曲《葬花吟》,而可能是一出《天仙配》;阿Q如果能超脱祖辈辉煌的精神胜利的阴影,甚或还可以走出可悲可怜、可气可恼的梦幻现实。
古人的思想我们或许无法真正弄清楚,但能够给人们以多方面的启示,这正是所有佳作名句的魅力之所在。
在诗人刘禹锡的眼里,“旧时”只有士族高官的乌衣巷,如今已是“寻常百姓”的住地,翩翩春燕已乐滋滋飞入新“家”了。我想许多昔日的阿Q现在已真正阔起来,原本只有少数白领伺弄的电脑也乐于化为乔迁新居的紫燕吧?
2003-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