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强烈的紫外线很快将我的两个父亲白净的皮肤染成紫褐色,更加糟糕的是这里没有澡堂,七八月份之外的泽曲河水寒冷刺骨,自从离开城市后他们没洗过澡,全身开始发痒。但是他们的长头发和西装仍然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我的手里有许多我的两个父亲不同时期的黑白和彩色的照片,在我看来他们人长得比较英俊。可是有人说当增父亲有着格萨尔王的风度那也实在是有点夸大其词;而且他们的高跟鞋和喇叭裤等装束也十分滑稽,但话又说回来,那也是那个时代从城市流行到牧区的迟来的时尚。
我的两个父亲高昂着头走在街上的时候碰见了‘尿袋’贡布,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来到了萨培父亲的房间里。
“今天让这个‘尿袋’在大白天里尿裤子怎么样?”当增父亲对萨培父亲说:“拿出你的宝贝来。”
萨培父亲从床底下抬出一个黑色的旅行箱放在床上,转动密码,取出一册《金瓶梅》塞到贡布的手里。
“三宝啊,阿爸的肉,啊啧啊啧……”贡布一打开书就目瞪口呆,的确离“尿裤子”不远或者已经“尿”了。
“这上面的不同动作有着不同的快感,这个在文字里边讲得更详细,可惜你又不识字。”当增父亲说。
“求求你们,给我翻译一下。”
“这个东西只能自己品味,一经翻译就会变味甚至完全失去味道。”
贡布只好仅仅看图画,他忽然站起来,把书挟在腋下说:“三宝在上,这个必须给我。”就准备走人。
这下萨培父亲着急了,立刻拽着贡布说:“这个真的不行,我这是完整的一套,你拿走了一册,整个就残缺了。”
“那就整套给我呗。”
“这个真的不行,这是一个朋友借我的。”
萨培父亲正在和贡布争执不下的时候当增父亲说:“你知这套书值多少钱吗?“
“如果说钱的话……”说着贡布从口袋里掏出时称“大团结”的十张钞票,这是他两个月的工资或他和妻子一个月的工资。
他把钱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想走人。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别这样。”萨培父亲死拽着贡布不放。
当增父亲站起来说:“这个东西没法用钱来衡量它的价值,如果必须估价的话最少也得几万块钱。”
“真的?”贡布张着大嘴慢慢坐下了,他怎么想也无法相信一套书值几万元,就算书上的这些美女活过来站在他面前,那也不过是几万元的价值。
“所以……”我的两个父亲好像留有一个没讲完的话题,通过有做爱动作的《金瓶梅》,居然把两个价值不同的话题给串连到一起。当增父亲继续说:“所以我们两个必须考研究生,至少我是要考定了。”
“在我看来所有的毕业文凭就像胸罩和内裤一样,那个下面有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最清楚……“
“但是没有胸罩和内裤就没法到人群中去,不是吗?”
“这么说就连你自己也只有拿文凭的目的,至于是否能学到东西就没有多少信心啰?“
“只要上学当然也能学到一些东西,总比不上学强吧?”
“我看未必。”
“我们的语言文字在牧区基本没有用武之地,那么在城市里更不用说了。”
“那不一定,城市里有民族院校和出版单位,还有研究机构和新闻部门。”
“那些单位我们不一定能进去。”
“拿到研究生文凭就比较好办。”但是全县只有你们两个大学生,所以没有必要去上学了。”
在当增父亲的眼里贡布的智商还处在小学生的阶段,所以根本不理他,仍然在做萨培父亲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