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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书名:
发现三江源 作者:杨勇 字数:66009
溯源侵蚀临界点崩溃推断我认为更具说服力,库赛湖与卓乃湖之间有古河床连接,甚至可能有时令河相连,两湖高差280余米,加上近年来气温升高、冻土融化、降雨增加,溯源侵蚀一直没有停止,当侵蚀切割活动接近卓乃湖东岸时,松软的湖堤坝抵挡不住强大的水压就会破土而出,一场改变地貌水系的排山倒海就此开始了。
在我的办公室里,堆放着我这30年来对青藏高原的考察资料和报告,其中有2000年西藏易贡特大山体崩塌滑坡阻断易贡藏布江并形成溃决洪水时我在第一时间的现场资料,有2008年青藏高原东部汶川地震连续5年洪水泥石流滑坡报告等等。短短的这些年,那些只有在已经过去了若干年的地质痕迹中或者在地质史书里人们才能看到的地质变迁活生生地一幕幕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拣选出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进入可可西里地区的资料,按时间顺序展开摊在桌子上,以卓乃湖决口为基点,对卓乃湖环境进行系统梳理,以时间点的演进为基础,
我将卓乃湖的这次溃决,以及之后两年的演进比喻成自然界的“造河运动”。随着地球小冰期的退去,气候变暖,冰川加速消融,使发源于昆仑山五雪峰冰川的卓乃湖受到更多水源的补充,加之青藏高原大气候的改变,补水增多,蒸发减少,卓乃湖补给大于蒸发,水位不断上涨,最终导致决口。这样的现象在整个可可西里地区有冰川补给的湖泊中时有发生。首先是长江源头水系可能发生改变,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世界第一长河,按照卓乃湖(河)一库赛湖(河)一海丁诺尔湖一盐湖一清水河(原为时令河)一清水湖一楚玛尔湖的水力联系特征,如果卓乃湖持续下泻,甚至可能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溃决,这一稳定的水力联系必将建立起来,由于卓乃湖目前仍高悬于侵蚀基点,很有可能由湖变河,相对低洼的库赛湖一一盐湖成为大湖,长江北源将延伸到五雪峰冰川群,其流量和长度都会增加,从而改写长江地理数据。
其次可可西里自然环境发生变化,有可能会变成“湿润之地”,随着气候进一步变化,按现在趋势降雨量持续增加,冰川消融补给持续增长,可可西里气候自然环境发生改变,地貌再造频繁,内外流水系进一步调整,出现新布局,生物多样性也随之出现。
在考察的过程中,我观察到卓乃湖一库赛湖周边的水汽现象也在发生改变。一天早上,当我从帐篷钻出来的时候发现营地被一股运动中的厚厚水汽包裹住了,这种现象在干燥的可可西里地区非常罕见。在我的印象中,可可西里的天空干爽晴朗,远离海洋季风的影响,每天都是天高云淡,这种浓雾生成的自然现象必然与水系变化脱不开干系。
眼前的水雾弥漫在整个高原上,阳光升起的时候,我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水汽之中,看着远处的可可西里山脉和近处的昆仑山,空气中的水雾在飞舞,势必会促进植被的生长,形成一片新的牧场,借着卓乃湖决口形成的新河流,人们将会迁居于此,“如果这种现象成为常态,这片地区一定会成为’水草丰美的鱼米之乡。
最后一个比较悲观,可能是气候变化进程中的拐点期开始到来,如今的现象都是暂时的,如果冰川消融补给出现赤字,昆仑山冰川的体量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沾沾自喜,甚至妄称由于实施了保护取得了成就。我们应该知道,在昆仑山的北部,古时繁荣昌盛的丝绸之路已经被沙漠埋没,可可西里腹地的楚玛尔河源区以及长江干流通天河两岸已经发现连续沙丘带并呈扩展态势。更为紧迫的是藏羚羊在卓乃湖的迁徙可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也就是说,藏羚羊这个可爱的小物种,将不得不再次踏上寻找产房和栖息地的道路。
不得不说一下,这样的演变趋势对青藏线重要设施的影响。初步调查分析,如果卓乃湖再次溃决或者由于两大湖泊集水区其他冰川与气象因素导致水量剧增,库赛湖水位将进一步上涨外溢,最终与海丁诺尔和盐湖连成大湖,并继续向青藏线逼近。
如果剧增水流量瞬时发生,之后成为常态,库一海一盐湖盆具有相当的容量,其危害不是太大。但是由于青藏公路最低点海拔为4460米左右,与库一海一盐湖盆海拔相差无几,加上流过青藏线的清水河河床狭窄,几乎无行洪通道。因此建议沿清水河在青藏线两侧开挖加深加宽河道,进行引流行洪,并加强青藏公路、青藏铁路和地下管网的加固维护。
冰川的前进和后退是气候变化周期性表现,只是人类很少甚至还没有经历过,或者人类在这期间没有留下记录,或者几百年前人类还没有进入气候变化敏感区,我们想象不到冰川前进或后退给已遍布地球各个角落的当今人类所带来的影响和危害。但是,通过青藏高原大量的地质、冰川信息的复原,我们仍然可以描绘出这种变化所产生的景象。
青藏高原气候变化的机制和影响是错综复杂的,人类要应对的是气候变暖导致的冰川融化退缩,雪线升高,极端气候频发,各种自然灾害加剧,青藏高原气候调节功能减弱,荒漠化、沙漠化扩展,同时活跃的地质活动相伴而来的地震、地质灾害共生,气候变暖时期将生成一系列灾害链。
以上猜想式的假设,在逻辑上又是那样连贯。由一个点,牵动诸多因素,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可可西里乃至青藏高原的点点滴滴。
西欧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则歌谣:钉子缺,蹄铁卸;蹄铁卸,战马蹶;战马蹶,骑士绝;骑士绝,战事折;战事折,国家灭。从一匹马到一个帝国的灭亡,“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似乎是给我们最大的启示。
公元641年(唐太宗贞观十五年),大唐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首领松赞干布所走的这条路途,后世称之为唐蕃古道。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出关中平原向西,入甘肃进青海,翻日月山过倒淌河折向西南,穿行高阔青藏高原上的黄河、长江、澜沧江诸源头,翻昆仑巴颜喀拉山口、唐古拉山雪岭,至那曲纵横藏北雪原,自大唐国都长安(今陕西西安)直至吐蕃逻些(今西藏拉萨),纵横数千公里,一路翻山越岭,跨越多个气候带,漫长而艰辛。
汉藏两地的文化交流,从石器时代业已开始。越来越多的考古发现证明,从今天酷寒无比的青藏公路沱沱河大桥边,到藏东昌都卡若等地均有相关遗迹。但直到汉代,中原与西藏往来,主行何道众说纷纭,至今仍殊难考证,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地理环境对两地之阻隔。正是在文成公主进藏开辟“汉藏热线”之后,“唐蕃古道”日渐成熟,驿站林立,商旅不绝,其意义绝不仅仅在于开辟了中国交通史的一个新篇章,加强了内地和青藏高原的交流。这条道路,从中原一直延伸到印度、尼泊尔等南亚诸国。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经该道传入南亚,印度的熬糖术也从这条道路来到中原。
千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从青海方向进藏的主要通道,比如214国道、青藏公路、青藏铁路等,仍大致沿袭着这条“唐蕃古道”。
大唐文成公主进藏成亲,是在吐蕃迎亲专使禄东赞的陪伴下,由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主婚,持节送公主于吐蕃的。史书载,松赞干布专程赶往柏海(今青海玛多)迎接,谒见李道宗,行子婿之礼。《旧唐书》卷一九六说:“弄赞亲率其部兵次柏海,亲迎于河源。”
传说中,江夏郡王李道宗就是文成公主的亲生父亲。当唐太宗为松赞干布的诚意感动而决定和亲时,苦于没有适龄女儿出嫁,几经遴选,看中伶俐活泼、聪颖过人的宗室李道宗之女李雪雁,册封为“文成公主”下嫁吐蕃。
江夏郡王李道宗这次送女儿来黄河源,是故地重游。之前六年,贞观九年(635),他与侯君集等大将为了追击吐谷浑,来过这一带,史载他们深入青藏高原“行空荒二千里,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冰,马秣雪。阅月次星宿川,达柏海上。望积石山,览观河源”。
星宿川,唐《十道图》中已经指出就是今天的“星宿海”;柏海,即黄河源上的扎陵湖或鄂陵湖。
扎陵、鄂陵二湖,是黄河上游最大的淡水湖。扎陵湖东西长35公里,南北宽21.6公里,面积526平方公里,蓄水量达46亿立方米。鄂陵湖形如金钟,东西窄、南北长,与扎陵湖由一天然堤坝阻隔而又相通,形似蝴蝶,南北长32.3公里,东西宽31.6公里,面积610.7平方公里,蓄水量107.6亿立方米。
这两个紧紧相连的姊妹湖,其实也是黄河的一部分。河水遇阻成湖,在我国一些大江大河的高地源头并不罕见。长江源头的玛章错钦、雅西错,雅鲁藏布江源头的马泉湖,也都是河湖一体。青藏高原海拔四五千米的宽缓台面上,河水流到地势低洼处汇集,漫延到一定程度,也就自然成了湖。扎陵、鄂陵两湖以西,众多小湖泊宛若星辰密布草原,统称星宿海。据说,全中国湖泊最多的县份,不在江南也不是湖南、湖北,而就是这个青藏高原上的玛多县。
今天的我们,要到达扎陵湖、鄂陵湖,已经很方便,越野车可以轻轻松松开到湖边。从青海省会西宁到这里,几百公里的路程,开车顺利的话只要几个小时,两个紧紧相连的大湖,其实就在西宁到玉树的214国道边上,紧挨着玛多县城。
当我来到扎陵、鄂陵湖边实地探访时,心中不免有一丝疑惑:松赞干布当年为什么要选这里作为文成公主的迎送之地?没错,两个大湖风光都堪称绝美,但气候实在太恶劣了,即使夏天,也酷寒难耐。气象资料显示:扎陵、鄂陵湖区多年平均气温为-41,是青海省高寒地区之一。冬季漫长而寒冷,10月至翌年4月的月平均气温都在01以下,最冷的1月份平均气温为-16.51;1978年1月2日曾测得-48.11的最低气温。夏季短而凉爽,最热的七八月份,月平均气温只有81左右。
眼前的两个大湖烟波浩淼,风情奇特,湖边野生动物众多,具备成为风景名胜的诸多优越条件,但在旅游业日益发达的今天,总是难见远客,玛多县至今也还谈不上什么旅游业。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可能就与这严寒气候有关。当然,寒冷并不能阻碍青藏高原旅游业的发展,某种意义上寒冷也是资源。同样高寒的大湖纳木错就声名赫赫。这,不在本文讨论范围。我们不妨猜想一下松赞干布为何在此迎娶文成公主的种种可能。
比如,公元641年,这一带要比现在温暖得多。文成公主是当年正月丁丑日从长安出发的,按照当时的交通条件,走到这里,正是草原上鲜花盛开的最美季节。
我国的气温,据竺可桢先生研究:殷、周、汉、唐时代,高于现代。
竺可桢先生1973年6月19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文章《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中说:“隋唐时代(公元581年一907年)中,在第7世纪中期,气候变得和暖了。公元650年、669年和678年的冬季,国都长安无冰无雪。8世纪初和9世纪初中期,西安的皇宫里和南郊的曲池都种有梅花,而且还种有柑橘。公元751年皇宫中柑橘结实,公元841年—847年也有过结实的记录。柑橘只能抵抗-81的低温,而现在的西安几乎每年的绝对最低温度都在-8以下。”
唐开元末年,江陵进贡柑橘,唐玄宗李隆基种于蓬莱宫。天宝十年九月结实,宣赐宰臣150多颗。竺可桢先生的研究结果:在我国近5000年中的最初2000年(从原始氏族时代的仰韶文化到奴隶社会的安阳殷墟),大部分时间的年平均温度高于现在21左右。一月温度大约比现在高31-51;在那以后,有一系列的上下摆动,其最低温度在公元前1000年、公元400年、1200年,摆动的范围为松赞干布在黄河源区接到文成公主后,从扎陵、鄂陵湖以西某地乘牛皮筏渡过黄河,继续南行不远,就是海拔近5000米的巴颜喀拉山。越过之后,越走地势越低,氧气越来越足。到达玉树时,海拔一下子降到3000多米,俨然另夕卜一个天地了。不管唐代的玉树气候究竟能比现在温暖多少,今天玉树州玉树、称多、囊谦等县,青棵成片的农耕风光仍不鲜见。
今天,我们从西宁到玉树往西藏方向所走的214国道,据考证大致沿袭了文成公主当年所走的唐蕃古道。1000多年后,我们沿着这条路旅行,心旷神怡的感觉会时常充盈心头。出玛多县不远就是黄河源头第一公路桥,因为是源头之水,河水清澈透明,看起来不大,但确是货真价实跨越了黄河干流。复前行百公里左右,海拔4824米的巴颜喀拉山口以南,就已经进入长江流域了。
万里长江自上而下第一条年径流量超过黄河的重要支流雅砻江的源头,就在山口巴颜喀拉以南只几十公里处的雪山深处。公路沿宽缓雅砻江源河谷草原顺流而下,两边鲜花盛开,牛羊成群,再继续往南,过称多县清水河镇继续往前,到歇武镇,就能看见树木了。
相对于低海拔居民而言,凡有过较长时间高原生活经历者,树木对人体的意义,都有深刻体会。看见树,就意味着舒服。歇武是川、青、藏地区的交通要道。
在歇武继续前进,开车不到半个小时,通天河便拦住了去路。一新一旧两座大桥横跨其上,过了河,也就跨过了长江。长江南源当曲、正源沱沱河、北源楚玛尔河均发源于玉树州境内,汇合后称通天河,出境之后改称金沙江。
这个地方叫直门达,桥边有首漂长江的尧茂书烈士纪念碑,还有江泽民题写的“三江源”纪念碑。继续沿峡谷前行,转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宽缓河谷间屋舍俨然,山坡寺庙金光闪闪,海拔3600多米,一切都令人心旷神怡,这里就是玉树州府所在地结古镇。
古道上的重镇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损失惨重,令人揪心。从整个中国版图看,玉树藏族自治州位于青海省西南部,东接四川,西连新疆。全州虽只辖玉树、称多、囊谦、杂多、治多和曲麻莱六县,人口不到30万,面积加上格尔木代管的长江源头各拉丹冬地区(唐古拉山乡6.4万平方公里),达26.7万平方公里。一个州面积,竟然比内地很多省份还要大。
玉树,正是传说中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度蜜月的地方。在当地的传说里,玉树是藏文译音,其含义为“遗址”,音义结合,恰好是“在故址上盛开的美玉之树”,也有传说称格萨尔王妃珠牡诞生于此,故取名“玉树”。
历史上,玉树古为西羌牦牛种地;隋朝前后为苏毗和多弥辖区;唐时为吐蕃的孙波如领地;宋代成为黎州属下的囊谦小邦属地;元朝归吐蕃等路宣慰司管辖;明朝囊谦王室的贵族僧侣屡被赐号为功德自在宣抚国师;明末清初,玉树各部头人为青海蒙古和硕特部赠爵为诸台吉;清时受青海办事大臣直接管辖,为囊谦千户领地,下有百户独立长等部落;民国时期,设置玉树、囊谦、称多三县,归玉树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管辖。
当地人还说,玉树土司,清朝时为囊谦千户所属的四十族之一,是一个百户部落,但因其牧地处于清朝官员往返青海与西藏之间的唐蕃古道要津,故为清朝官员所熟知。久而久之,官场中竟然只知玉树,而忽视了囊谦为四十族的总称。这一官方偏见,慢慢铸成历史事实,今天玉树藏族自治州的称谓,即渊源于此。
1949年10月,青海省人民解放军军政委员会驻玉树特派员办公处成立。1951年12月25日成立玉树藏族自治区,1955年改为自治州。是青海省第一个、全国第二个成立的少数民族自治机构,也是全国30个少数民族自治州中主体民族比例最高、海拔最高、人均占有面积最大的一个自治州。
从直门达沿214国道前往玉树,距城镇还有几公里的地方,世界上最大的嘛呢石堆就在路旁一个叫新寨的村庄。据说经石达20亿块之多,这些经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大的如同桌面,小的仅如鸡蛋。内容一般均与藏传佛教有关,有佛经,其中以“六字真言”居多,以及佛像、神像等,内容非常丰富。
因为考察三江源,我曾从不同方向到达过玉树。在这片地形复杂的高原,印象最深的正是路。记得多年前,从结古镇到治多县城的沙石路要跑两天,不时会遇险抛锚。记忆里,虽然一路上藏族同胞开朗乐观,从容面对,让我等充满抱怨的人自惭,但行路之难却是刻骨铭心。近些年,这里的交通日新月异。看着新闻里损失惨重的结古镇,心痛不已中稍觉欣慰的是新建的机场已经在发挥作用,功莫大焉。
在这片寒冷的高原,交通的重要性异乎寻常。茫茫昆仑、巍巍唐古拉间,长江、黄河、澜沧江等著名河流都源自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中华水塔、亚洲水塔,生态地位命系国脉,发展仍应是第一要务。拟议中的南水北调西线取水口,就在玉树县直门达以上的侧坊一带。大自然面前,究竟怎么处理发展与环境的关系,真的要慎之又慎。
玉树本地居民以游牧为主,2008年全州总人口为28.3万,其中藏族占97%,汉族、回族、土族、蒙古族、撒拉族、苗族、布依族、壮族、满族、朝鲜族等占全州总人口的3%,为全国少数民族人口比例最高的自治州。
玉树藏族同胞纯朴好客,随便走进一个牧民的帐篷,都能喝到香喷喷的酥油茶。每年七八月份,玉树草原牧草茂盛,处处可见绿草青青、花团锦簇、牛羊成群的兴旺景象。7月的玉树有传统的赛马节。当地赛马的传统由来已久,不仅有经贸交流,更有热情的民间歌舞。
玉树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地形大致可以分为东南部峡谷山地农牧区、中部山原滩地牧副区、西部丘状谷地待开发区。这里虽然高寒缺氧,却拥有世界罕见的高原三角洲,谷地纵横,水草丰美,可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风光绮丽,是青藏之间一块有着鲜明特色的壮美咼地。
与一般想象不同,玉树地区的农业,据记载已有1000年以上的历史。玉树地区唐时为吐蕃的孙波如领地,《新唐书》中有孙波男子“唯务战于耕而已”“地寒宜麦”的记载。
这些田地,主要分布在通天河、澜沧江流域的河谷地带o1914年,甘肃学者周希武来到玉树,经过一年的实地勘查和调查,写了一本《玉树调查记》,里面说:“除供本地各族食粮外,玉树二十五族中的其余各族(周希武调查,玉树藏族共分25族,男女3万余口人),其食粮均仰给于此。其交易以牛、羊、皮毛、酥油。”
今天,这里的人口增长了近十倍,粮食主要依靠外运,1990年从西宁调运粮食3050万公斤,不计省里补贴,仅州财政负担的运杂费就达1034万元。有资料显示,1990年实有耕地面积27.3万亩,其中玉树市7.46万亩,称多县5.62万亩,囊谦县13.50万亩,杂多县0.72万亩。全州粮食总产量17102万公斤,粮食平均亩产110.26斤。
玉树地区农牧业发展历史,一方面与当地自然环境变化和物质技术条件的演进与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另一方面与青海地区民族兴衰的历史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难以考证,玉树农业是否与文成公主进藏有关。当地有研究者认为,从玉树地区至今沿用“二牛顶杠”牵犁而耕来看,似乎未受西宁地区“二牛抬杠”的影响,田间管理、收割、打碾等农活操作也不尽相同。
从结古镇溯巴塘河继续南行约20公里,有一条奇峰突起、危崖高耸、溪水潺潺的苍翠山谷勒巴沟,闻名遐迩的文成公主庙就坐落在这里,周围多处石崖上,刻有多种佛像、佛塔、经文等。
现在,人们在大日如来庙左面石崖上,能够看到的十六行汉字,传说就是文成公主亲手书写的《般若波罗蜜多经》。
传说中,文成公主一行在此休整了一个月,拿出自长安带来的谷物种子和菜籽向玉树人传授种植的方法和磨面、酿酒等技术。文成公主命随行工匠于贝沟悬崖上雕刻了佛像九尊:端坐中间的大日如来佛,左右分上下两层四尊菩萨。浮雕左边崖壁上,至今还能看到纹刻的吞米桑布扎书写的藏文“尕恰”十八行。右边崖壁上,刻有藏文佛经十二行和文成公主书写的汉文楷书《般若波罗蜜多经》十六行。
藏文史书中,确实也有文成公主刻石弘扬佛法的记载。在前往拉萨的路上,藏文史书记载:“文成公主途中在康区丹玛地方的一处青石岩壁上,勒石刻写了《广论卷首》《普贤行愿品》等经文,在恰都朗纳造立了一尊八十肘高的释迦牟尼佛像。”
传说中,这位原江夏郡王的女儿进藏,队伍非常庞大,唐太宗的陪嫁十分丰厚,有“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360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又有多种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300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60种,治病药方100种,医学论著4种,诊断法5种,医疗器械6种,还携带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
除了庞大的随行官员、卫队、侍女,数量众多的金银珠宝等,还有被大唐皇帝太宗李世民当作嫁妆的大量工匠、艺人以及典籍、医书、粮食种子等等,极大地促进了西藏的社会发展。
文成公主前往吐蕃究竟都带有什么嫁妆?汉文史书其实语焉不详,后人的信息来源主要是藏文史书中大量而细致的描写。其中被反复提到的是佛经,《柱间史》(《松赞干布遗训》)以唐太宗的口吻对即将出嫁的文成公主说:“显乘密宗经律论,能断烦恼八万四,能积无量功德海,取舍十善十不善,成就六度四摄事,赐予爱女作嫁妆。”《王统世系明鉴》更进一步指出,唐太宗送给文成公主的礼物包括“金玉镶嵌的经史书籍,还有佛经三百六十卷”。
永徽元年(650),松赞干布去世后,文成公主一直居住在西藏。她热爱藏族同胞,深受百姓爱戴。她曾设计和协助建造大昭寺和小昭寺,亲自翻译佛经。在她的影响下,汉族的碾磨、纺织、陶器、造纸、酿酒等工艺陆续传到吐蕃;她带来的诗文、农书、佛经、史书、医典、历法等典籍,促进了吐蕃经济、文化的发展,加强了汉藏人民的友好关系。她带来的金质释迦佛像,至今仍被藏族人民所崇拜。
为其孙请婚,中宗以其所养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许嫁。景龙三年(709),吐蕃遣其大臣尚赞吐等来迎亲。景龙四年(710)正月,唐中宗至始平县以送公主,设帐殿于百顷泊侧,大宴群臣和使者,并命从臣赋诗饯别,“曲赦始平县大辟罪已下,百姓给复一年,改始平县为金城县,又改其地为凤池乡怆别里”。金城公主在吐蕃生活了30多年,于开元二十八年(740)春去世。
信仰佛法的文成、金城两位公主出嫁吐蕃赞普,随后而去的长安僧人,将内地佛教传入吐蕃,为西藏佛教的早期发展建立了不朽的功业。文成公主和尼泊尔赤尊公主是佛教传入吐蕃的先导者,在吐蕃的佛教发展史上具有极为突出的地位,以此之故,文成公主在后弘期的藏文史书中被奉为绿度母的化身,而金城公主则使吐蕃佛教进一步制度化,她将释迦牟尼佛像供奉在大昭寺,并建立拜谒制度,为后世所遵循,同样赢得了吐蕃百姓的高度赞誉。
离开玉树以后,文成公主一行,并未沿今天的214国道方向继续往南走囊谦进入西藏昌都,而是折了向东南。
道理很简单,继续往南,是重重大山,而先向西过澜沧江源头地区长江南源当曲之后,再翻越唐古拉山,这时的山口简直一座小土丘了。
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城往西,现在仍有一条乡村公路,没准就是当年的古道路径,我们漂流长江南源当曲的时候,曾经走过一趟。离开杂多县城百余公里后,一直向西,几乎没什么感觉,我们就过了澜沧江与长江的分水岭。与想象中的一山分两水完全不同:一块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绿色地毯般的大草原,星星点点交织混杂的水流勉勉强强可以看出左右,似乎就那么不经意间,命运完全不同,一边进入澜沧江流向缅甸越南泰国柬埔寨改名湄公河;另一边是伟大长江的南源当曲,先西后东,横穿中华大地。
时近黄昏,远近都金光闪闪。视线尽头,唐古拉山脉呈一个个尖尖的小三角,看起来并不高大,这里的海拔已经4700多米。长江南源当曲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草原。
杂多县以西,过青藏铁路、公路,格尔木市代管的6万多平方公里的唐古拉山乡境内,各拉丹冬雪山以海拔以海拔6621米的高度傲然挺立,发育了长江正源沱沱河。唐古拉山乡以北的广阔地域,就是著名的可可西里,属治多县所辖,索南达杰烈士就是在该县西部工委书记的任上殉职的。可可西里是长江北源楚玛尔河的发源地,长江三源在玉树州汇合称作通天河,流出玉树州巴塘河口后改称金沙江。黄河发源于玉树州曲麻莱县玛多乡,野生动物众多,黑颈鹤蔚为壮观。
这个拥有三江源头的壮美之地,是中国的生态命脉。目前国家建立的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总面积31.6万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000多米,是我国面积最大、世界高海拔地区生物多样性最集中的自然保护区,也是我国海拔最高的天然湿地和三江生态系统最敏感的地区。三江源地区素有“中华水塔”之美誉,据科学家初步计算,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和澜沧江总水量的15%都来自这一地区。
我曾从当曲草原腹地的莫云乡翻越唐古拉山到西藏自治区索县。唐古拉山以南就是怒江流域了。从索县沿黑昌公路到藏北重镇那曲,已经不远了。
这一路,与214国道险峻崎呕的大山相比,虽海拔高,但确实舒缓很多。不知道当年文成公主走的是不是这里?我们走的时候,差不多可以称为探险了。除了零星的当地牧民,这里基本看不到外人。外界甚至称这一带为“无人区”了。
今天,内地进入西藏的主要通道是青藏公路、青藏铁路、川藏公路。与之相比,这条“唐蕃古道”显得有点冷清。沧海桑田,令人慨叹。不过,对于旅者,仅就直观感受,与从青海入藏的主通道“青藏公路”相比,“唐蕃古道”显然要美丽很多、丰富很多。
据有人考证,总体来说,唐蕃古道的大致走向为:从陕西西安出发,过咸阳,沿丝绸之路东段西行,越陇山,经甘肃天水、陇西、临洗至临夏,在炳灵寺或大河家渡黄河,进入青海民和官亭,经古都、乐都、西宁、湼源,登日月山,涉倒淌河,到恰卜恰(公主佛堂),然后经切吉草原、大河坝、温泉,花石峡、黄河沿,绕扎陵湖、鄂陵湖,翻巴颜喀拉山,过玉树清水河,西渡通天河,到结古巴塘,溯子曲河上至杂多,沿入藏大道,过当曲,越唐古拉山口,至西藏聂荣、那曲,最后到达拉萨。
奇迹
金城公主远嫁吐蕃时,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李峤赋诗云:
汉帝抚戎臣,丝言命锦轮。
还将弄机女,远嫁织皮人。
曲怨关山月,妆消道路尘。
所嗟秾李树,空对小榆春。
无法用我们凡人的思维来观照封建皇室的婚姻,这是政治。和亲并非唐太宗首创,也并非中原所独有。政治联姻,对于历朝历代统治者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政治手段,近如当代欧洲亦然,虽然已经符号化。
隋唐时期,吐蕃在统一青藏高原和向外扩张的过程中,也通过政治联姻建立利益同盟,以今拉萨为中心形成吐蕃和亲圈,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据汉、藏文有关史料记载,吐蕃分别与苏毗、象雄、吐谷浑、苏禄、小勃律、泥婆罗、党项、南诏及康国等政权建立过和亲关系。其中,松赞干布的祖父达日年塞将妹妹嫁与苏毗王室;松赞干布本人就与唐朝、泥婆罗、象雄、党项等政权和亲;墀德祖丹赞普先后与南诏、唐朝及康国和亲。
吐蕃曾两嫁公主给“唐蕃古道”所经过的吐谷浑地区的王族。松赞干布时期,吐蕃墀邦公主出嫁吐谷浑王,她所生的儿子是莫贺吐浑可汗(诺曷钵)。
这位墀邦公主,在文成公主出嫁吐蕃路过吐谷浑时,和诺曷钵等人热情欢迎文成公主并为她送行。敦煌藏文历史文献记载:740年,吐蕃公主杰娃墀玛类嫁到了位于克什米尔地区的小勃律。不久,747年,与夫君一起被唐将高仙芝所俘,并在唐朝京师长安度过了她的余生。
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历史上,和亲至少有360次。在文成公主进藏前后,隋与吐谷浑和亲1次;唐与吐谷浑和亲至少7次;唐与吐蕃和亲2次;辽与吐蕃和亲1次;西夏与吐蕃和亲五次;阿萨兰回鹘、龟兹与吐蕃各和亲1次……客观上,和亲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格局
中有其特殊的促进作用。虽然,唐蕃之间,并没有因为和亲而中止干戈,但和睦成为主流。据有人统计,自贞观八年(634)至会昌六年(846)的212年间,双方互派使者就达190余次,其中唐朝使蕃60余次,吐蕃使唐120余次。
唐穆宗长庆二年(822),大理寺卿刘元鼎作为会盟使者远赴吐蕃缔结盟约归来,还特地寻找了一番黄河源头,撰有《使吐蕃所经见记略》,成为唐代地理学史上的重要一笔。
文成公主进藏,是中原地区与青藏高原交流史上一件划时代的大事。由此延伸,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经唐蕃古道传入南亚,印度的熬糖术也经过这条道路来到了中原。
在此之前,玄奘法师取经印度,绕道新疆。文成公主入藏后,僧人前往天竺取经,就有了新的捷径,在义净法师所著《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就记载有不同时期至少十位以上僧人经吐蕃到达印度;到了《宋高僧传》中,也还有印度人善无畏,路出吐蕃,与商旅同行,于716年至长安的记载。更为传奇的是,大唐使者王玄策,其所作所为,就今天的国际政治生态来看,宛若神话。
公元647年,唐太宗派王玄策取道吐蕃,出使印度天竺。这是王玄策第二次出使该国。上一次,这位原融州黄水(今广西罗城县西北)县令是副使,此时他已擢升为右率府长史并任正使。
是去看望远嫁的文成公主。那个年代信息和情报系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王大使离开吐蕃一进天竺,正赶上人家国内大乱,天竺大臣阿罗那顺篡权,自立为王,发兵拒绝王玄策入境。
王玄策大使与副使蒋师仁等全体使团官员加上卫队,总计30来人,虽力战,终被擒,沿途诸国进献给唐朝贡物也被洗劫一空。
不可思议的是,王大使趁着夜色逃脱,历经艰辛来到吐蕃边境,发文书征调兵马,吐蕃派遣精锐1200人,尼婆罗派遣7000人。王玄策大使与蒋师仁副使马上率领借来的两国兵马返回,大战数日,斩首3000人,溺死12000人,大获全胜。次年,阿罗那顺被押送至长安。后来,唐太宗驾崩葬昭陵,史书上有“刻石像阿罗那顺之形,列于玄阙之下”的记载。
唐高宗显庆三年(658),为护送佛袈裟到摩柯菩提寺,王玄策第三次赴印度,路过西藏吉隆县马拉山口时,一行人立碑篆铭以作纪念。这块记功碑,至今尚存。
唐太宗李世民之后,太子李治嗣位为唐高宗。新任天子授松赞干布为驸马都尉,封西海郡王,并沿袭唐太宗的政策,派特使送去大量金银、绢帛、诗书、谷种等,又特别给文成公主送去了饰物和化妆品,以示嘉勉。
尽管史书有明确记载,学者专家们的研究也都认为文成公主进藏走的就是我们上述的唐蕃古道,但并不妨碍民间另有传说称公主进藏时曾路过四川境内,是由现在的川藏公路进入吐蕃的。甚至在藏族中,有很多关于文成公主和唐蕃古道的传说和神话,时时会如同山中云海迷雾一般弥漫开来。
诸如此类的很多东西,在今天看来颇不可思议,背后有多少被忽略的人间奇迹,尚不得而知。
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红色的丹霞地貌虽然在地理学上是个新生的词汇,但对于中国人来说并不陌生。1928年冯景兰、陈国达等人在对广东仁化丹霞山及华南红层地貌做了大量研究之后,以最具代表性的丹霞山命名了红层地貌的这一特殊类型。
这一命名是岩石地貌学研究的一个预见,它虽然限指红色砂砾岩上发育的地貌类型,却同时突出了在岩石地貌学研究中的地位,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以汉语拼音为前缀词注明的地理词汇(Danxialandform)o
这种地貌也绝非中国仅有,美国西部、中欧和澳大利亚等地都有分布,只是中国分布最广。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中国已经发现780多处丹霞,从热带、亚热带湿润区、温带湿润一半湿润区、半干旱一干旱区,一直延伸到青藏高原高寒区,包括此时我脚下站立的这片红色山岩之地——三江源之澜沧江上游扎曲昂赛。
昂赛这块红霞之地何时出现了人类活动,已经无从考证。但自我走上科学考察青藏高原之路后,多次与这里擦肩而过。认定这里为丹霞地貌也绝非这一两年内的事情,只是近几年来,逐渐成熟的信息渠道,让发达地区的人们获得了这里的信息,这个静卧了亿万年的地方开始被更多的人关注,2014年8月,杂多县政府组织了一次澜沧江探源活动,我作为横断山研究会成员,汇同来自美国的夏勒博士、国家测绘局的张江齐总工、中科院遥感所的刘少创博士以及环保组织的一众志愿者,对澜沧江源进行了一次庞大的科考活动。考察期间,杂多县县长才旦周从手机里翻出几张昂赛的照片给我看,希望能顺道去昂赛走走。从澜沧江源头下来之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昂赛。
这几年我在可可西里楚玛尔河源区、沱沱河大拐弯葫芦湖一带、各拉丹冬以西赤布张一米提江占湖群周边、藏北查色岗日、四川新龙县银多乡等地,都看到发育完好的丹霞地貌景观和组合景群。在我的感官中,沿着澜沧江上游扎曲河谷从海拔4200-3800米,进入昂赛丹霞地貌群腹地,海拔逐渐降低,与上述海拔4500米以上丹霞区的荒芜寂寥不同,这里植被丰富,森林草原茂盛,古柏林与草原相间错落分布,红色岩石的各种拟人化造型千姿百态,变化奇特。红色山体与绿色植被相衬,色彩艳丽。在高海拔地区,这样的植被覆盖并不多见。相同的森林景观我只在唐古拉山东段的昌都至类乌齐见过,资料上称这里的林木为“唐代古柏林”,是植物学上的活化石。能在海拔3800米左右澜沧江源区的扎曲河谷见到茂盛的古柏森林,过去是没有记录的。
昂赛丹霞与上述地区大都发育在不容易进入的地理“空白”带,虽然这里更靠近人类聚居区,但除了偶尔能看到散落山谷间稀疏的牧点和聊胜于无的牧民身影,基本处于“深闺”状态。避免了人为因素的干扰,昂赛丹霞作为地质及生物多样性展厅的功能被放大了。
壮年期的昂赛丹霞区域包含了青藏高原向横断山山地过渡区丰富的地质和生物信息,保留了青藏高原发育最完整的白垩纪丹霞地质景观和晚近地质时期不均匀抬升过程中的沉积缺失、造山隆起、岩浆侵入以及不整合接触剖面和褶皱断层构造痕迹,记录了澜沧江上游河谷的发育特征。
在这里,青藏高原地质地貌过渡区的古生物和现代生物多样性被完美展现出来。举一个例子,今年1月底,我们从西藏自治区丁青县翻越唐古拉山,一进入青海省杂多县,在夕卜地出差的才旦周县长打来电话告诉我,20多天前昂赛乡两个牧民在路上救的一只受伤病危的幼年雪豹,经过精心养护已经恢复,准备放归自然。我们立即赶往昂赛乡将这只雪豹观察了两天,乡里干部像保护国宝一样专门做了一个圈养棚,请来兽医,治伤体检,每天美食管够,大约两岁的雪豹已经有一米多长的身躯,生龙活虎,叫声震耳,兽性恢复,人们已不敢接近,可以放归自然了。好不容易将雪豹引进铁笼子拉到旷野,门一打开,雪豹就像射出的箭一样迅速消失。牧民说他们经常在昂赛地区见到雪豹,吃羊追牛是常事,这两年在杂多县,雪豹进城、棕熊入村的事件层出不穷。
三江源在实施保护以后,生物多样性种群开始逐步恢复,野生动物与人相遇已经成为常态,这也表明在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生态系统的重新构建。在昂赛丹霞区,我几次去都在不同地点见到了成群岩羊、白唇鹿、白马鸡、猫头鹰、秃鹫、喜鹊等,还看见雪豹、棕熊等濒危物种的踪迹,说明这里生境盎然,是野生物种的天堂。
昂赛丹霞具有独特的自然人文资源的美学要素:高耸的喀斯特山峰丛、赤壁丹霞造像造型和森林草原簇拥的峡谷,加之丹霞绝壁上绝美的瀑布(痕迹)、宽谷阶地、泉水溪流、野生动物群落、深山寺庙、古塔岩画和淳朴的藏族牧民。可以说1000多平方公里的昂赛丹霞地带,浓缩了中国青藏高原地质生态景观的精华。
昂赛丹霞地貌区可分为果道沟峡谷景观带,从昂赛一直可以沿扎曲河谷延伸到囊谦县觉拉的景观带;以丹霞地貌造型为主的乌阿可一玛考一雪豹沟、东卡一日郎壳两个规模宏大又相对集中的景群。
果道沟峡谷景观带:峡谷长约4.5公里,主要景观是沿峡谷分布的喀斯特峰丛、溪流、神泉、唐柏古树林、藏獒山造型以及沟口藏族村落和格萨尔王将军遗址。这些景点内景观丰度很高,伴随着浓郁古朴的藏族风情,可以说是步移景换。
扎曲峡谷景观带:峡谷长约60公里,河谷宽窄相间,阶地发育,草原如毯,古柏茂密,丹霞红山沿两岸分布,有高耸而立的“乃帮神山坐佛”石柱,护卫坐佛的“军舰山”和兵阵石柱、直立的丹崖绝壁,还有弯弯曲曲的扎曲河谷、四季如画的草原牧场、悠闲成群的野生动物等,既有观赏价值,又有科学价值。
乌阿可一玛考一雪豹沟景群:位于扎曲左岸巴草涌流域丹霞发育区,面积大约100平方公里。主要景点为拟人拟物形态各异的丹霞景群,如手握山、平衡石、蘑菇石、刀箭崖、岩羊谷、雪豹沟等。景观景点丰富,让人流连忘返,想象无限。
东卡一日郎壳景群:位于扎曲左岸扎穷涌丹霞发育区,面积大约200平方公里,主要景点是四面吉祥佛山(佛头)、擎天柱、生命之根、卧伏雄鸡、佛崖洞穴、巨型神龟、龟纹崖、金雕崖、巴岩寺、吉日沟古塔、猿人山、长发吉祥女、金鸡独立。其间古柏万顷,草地如毯,生机盎然,河流小溪、藏族村落散落其中。此景区内景点丰富、造型多样,当人身临其境时,不得不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景象所折服。
昂赛丹霞的鬼斧神工勾起我诗一般的想象,地质研究的惯性思维让我不得不去追寻昂赛丹霞成因的地质年代及造山运动中的演变过程。
地球上的板块自3.5亿年前的石炭纪以后,便长期处于不均匀漂移过程中,到2.5亿年前的中生代以后,青藏高原开始隆起,古特提斯海退缩,这时已经沉积了巨厚的碳酸盐岩(石灰岩类),海洋性沉积环境逐渐消失,留下局部沉积盆地,成为这以后的陆相沉积古陆,导致了中生代地层岩系的大面积缺失和以红色砂岩、砂砾岩为主的三叠系、白垩系地层的不连续分布。
6500多万年前新生代开始至今发生的波澜壮阔的新构造运动,印度板块进一步猛撞并插入亚欧板块之下,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兴起,强烈地抬升挤压产生断裂,形成巨大的褶皱断块山系和隆起的高原,并伴随岩浆侵入,抗风化强的碳酸盐岩形成各种侵蚀形态的高山,抗风化弱的砂页岩形成山麓。由于造山运动的不均匀性,本来水平状的岩层被重新建造,有的自立,有的倾斜,有的被断层整体推复,有的保留水平状态而形成断陷盆地。
随着高原的不断抬高,青藏高原气候逐渐向寒冷、干燥的方向发展,迎来了冷暖交替冰期,银岭逶迤,冰峰突兀,流水侵蚀,为第四纪地质历史增添了斑斓色彩。冰期和间冰期的出现,生物物种分化衍进,构成现代自然生态系统。这就是丹霞地貌形成的最基本的地质环境条件。地质运动使部分红色地层发生倾斜和舒缓褶曲,被断裂抬升并保持相对水平的红色地层在地形条件适应的地方形成外流侵蚀区;流水沿岩层垂直节理进行侵蚀,形成两壁直立的深沟巷谷,巷谷崖麓的崩积物形成坡度较缓的崩积锥;崖面的崩塌后退使山顶面范围逐渐缩小,形成堡状残峰、石墙或石柱等地貌。
在红色砂砾岩层中有不少碎屑颗粒状的碳酸岩砾石和碳酸钙胶结物。碳酸钙被水溶解后常形成一些溶沟、石芽和洞穴。昂赛丹霞地貌科学的表述是:由一套水平的紫红、砖红色厚层一一巨厚层状白垩系砾岩、砂砾岩、含砾砂岩、不等粒长石石英砂岩、夹杂砂质长石石英粉砂岩、钙粉砂泥岩组成的岩层随着地质构造隆升的混合岩体,在水、风、冷冻等外力作用不断侵蚀下,随着地壳的每次抬升,开始新的风化侵蚀,或改造已形成的地貌或形成新的地貌,造成水平地带性上丹霞地貌的垂直分异。这样,在内力“主导”和外力“雕塑”的共同作用下,发育了断裂崩塌型、流水侵蚀型等绚丽多姿的丹霞地貌。
这就是昂赛丹霞形成的地质环境基础。
昂赛丹霞的地层主体为白垩系错居日组砂砾岩互层,厚度较大,韵律清晰,具有成景的物质基础;地层平缓,地应力作用强烈,节理、裂隙发育,为侵蚀提供了通道,为成景提供了动力空间;昂赛丹霞地貌区能够看到千姿百态的单面山、块状山、柱状山,拥有山奇、水秀、谷幽、岩深之景观。距今6700万年的新生代以来,地壳抬升,河流下切剧烈,是昂赛丹霞地貌成景的主要内动力;加之流水冲刷,气候变化,物理、化学和生物等外动力地质作用下,雕塑成现今昂赛的地质地貌景观。总之,在昂赛丹霞区看到的地质画卷,为研究青藏高原的形成演化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天然场所。
2016年初,当我和团队正在西藏、青海深处寒冬腊月的旷野里寻找未发现的地理景观的路途上,建设“三江源国家公园”示范区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进了我的耳朵。事实上,在2010年8月,我国广东丹霞山、浙江江郎山、福建泰宁、湖南崀山、江西龙虎山、贵州赤水联合组成的丹霞地貌组合以“中国丹霞”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这一系列新增自然遗产拥有包括地质红层中发育的天然柱、塔、溪谷、峡谷和瀑布以及其他自然生境在内的一系列侵蚀地貌和生态系统。以跨区域捆绑组成的世界自然遗产在世界上绝无仅有,说明中国地质科学家创建的“丹霞地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同。
如今,“国家公园”理念作为实现“中国梦”的具体行动写入政府“十三五”计划蓝图,“中国三江源国家公园示范方案”通过中央高规格出台。已经完成国家地质公园申报的昂赛丹霞处于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终于有了进入国家公园示范的机遇。
去年,我在“世界水源地峰会”的演讲中提出建立三江源国家公园群的建议设想,这其中包括了昂赛丹霞地貌群建设国家地质公园的具体规划建议。
在保护、利用、共享等领域都需要改革转型的关键时机,“国家公园”具有深刻的内涵和潜在的光明,直白地说,昂赛丹霞不乏国家公园的资源与价值,建立国家公园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但真正付诸行动,又面临着许多挑战。
让“自然贴近人民”是曾任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的国家公园梦想。公民是国家公园的享受者,也是保护者!国家公园展示的是国家的物华天宝和公民的精神与理想。
我领会的《中国三江源国家公园示范方案》中“资源国家所有、全民共享、世代传承”的国家公园目标,应该具备四项功能:提供开放性保护的自然环境和文化;保存物种及遗传基因;提供国民游憩机会及繁荣地方经济;促进学术研究及环境教育。实现四个目标:保护对象从单一走向多样性;保护方法从消极走向积极;保护力量从政府参与走向社会参与;保护空间从点状保护走向系统保护。
如果我们充分理解了国家公园理念、功能和目标,我们就应该有信心和智慧实现梦想!
昂赛丹霞地质景观怎么样实现“保护、利用、共享、共赢”的国家公园理想,成为培养“让每一个人成为真正的主人翁,在情感和理智上与国家公园休戚相关”典范。这个地质奇景的“名分”是否实至名归,正考验着每一个当代国人的智慧。
为了给昂赛丹霞寻找到一个实至名归的国家公园“名分”,在功能界线明确、保护措施科学、开发利用适度、管理严格的前提下,变保守为开放,变被动为主动,变消极为积极。就昂赛丹霞而言,首先是让广泛的社会力量参与保护行动,选择最恰当的观光体验方式,用生态节能材料做各种建材物料。
在气象万千的美国黄石国家公园8900多平方公里范围内有五大景区上千个景点,公园内建设了600多公里的环线公路和1500多公里的游览道路、徒步路线以及若干个博物馆,每年接待上千万游客;连接欧洲七国的阿尔卑斯山有上山旅游索道上百条,观光火车开到了山顶,旅游小镇遍布山间。由于较好地体现了保护与利用、经营与共享、公益与教育的关系,这些国家公园都实现了全域旅游和开放保护。
在思考昂赛国家公园时,我联想起数十年来我走遍的三江源大地和刚刚结束的西藏一青海地理景观发现之行,我们又发现了鲜为人知的地理地质奇观,三江源真是神奇而博大精深,30多万平方公里的三江源未来将成为举世瞩目的有丰富主题的国家公园群。
三江源国家公园景象应该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汇集人类智慧的、集成科技精华的、引导人类追求进步的传世经典杰作。
特别要提醒游览方式(提供产品),考虑到昂赛丹霞地处4200-3800米高海拔地区,地质生态环境比较脆弱,为了尽量避免建设对环境的干扰,减轻游客身体负担,规划建议采用索道、索桥和游道相结合的游览方式,并设立多元化游览项目。
最关键的是要建立国家公园的管理和盈利模式。管理体制属于顶层设计,涉及立法和现行“九龙治水”局面的深入改革和财政机制;建立新型盈利模式首先考虑的是门票可否取消,新的盈利点怎样获取,友好旅游业态怎样建立,多方怎样实现共赢(经营商、政府、游客、环境),等等。这方面,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有很好的经验可取。就昂赛而言,收费索道达到最佳位置、最佳品质的服务和土特产品、文化产品、相关的户外产品、民族表演和互动参与、最完善设施的营地就是盈利点。
最重要的是培养扶持当地百姓参与。在政府干部中培养管理人员,在当地百姓中培养服务和保护人员,扶持当地旅游经营者和家庭经营户。
总之,财政投入、税收优惠、盈利提成、社会捐款、志愿者参与等制度机制的建立,对体现国家公园的全民性和公益性非常有益。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源”文化的概念进入了我的生活。我与“源”文化似乎是一体的,但生活在“源”文化的浓厚风味之中,却很少关注和思考过“源”文化的价值和意义。
搜寻记忆之源,曾经有一部电视纪录片,是原玉树州政协副主席、玉树州文联首任主席、著名作家昂嘎先生拍摄的《各拉丹冬的儿女》。这是一部令人震撼的佳作,首次将人与“源”相连接,让人们的目光开始转向了自然的存在状态。尽管他已经仙逝,不能看到这套“源文化”丛书。但是,他的思想和精神却在这里延续。他是“源”文化的启蒙者。2008年我的《寻根长江源》,他给予了较高评价,并鼓励我“走出长江源,走向三江源,走向青藏高原”。从那时起,我潜意识里早已认定自己是各拉丹冬的儿女,便在不经意间盼望着能够亲近这座耸立于长江源的雪山。在此后的岁月里,我似乎一直在走向各拉丹冬。直到各拉丹冬的冰川还未完全融化的2002年,我终于站在海拔5000多米的冈加却巴冰川前。当我看着万里长江的第一滴水珠滴落在大地的刹那间,我仿佛洞察到了人类心灵深处那根深蒂固的“源”文化情结。汉文化对于探源有着2000多年的漫长历史。而游牧人因着“逐水草而居”的千年游牧文化,探“源”几乎是与千年的游牧生活相伴的,对于“源”充满了母亲般的感恩。所谓“逐水草”,“逐”的可是人畜生存的基本条件。在青藏文化的千年历史中,虽然未曾发现有关大规模探源的历史记载,但是从游牧人生存的角度而言,一个游牧人或者说一个游牧部落,一定有寻找水源的经历。当我们沿着通天河、黄河和澜沧江寻根溯源时,那注入江河的每一条溪流,都滋养着沿岸的无数生灵。我们可以推想,每条小溪的源头,很有可能都住着一户游牧人家。他们驻扎于此,在不了解游牧生活的人看来,只是人生旅途中一次偶然的停泊。其实,对于游牧人来讲,那是一次探源之旅的选择。在青藏高原的万山之中流动的无数涓涓细流,皆从“源”而来。如果我们人类不以某个概念限定自然的法度,而依照大自然本身固有的状态来讲,整个青藏高原布满了“源”,无数个“源”形成了三江源。在八百里通天河的两岸,除了少数牧户和村庄在饮用通天河水外,沿岸的寺院、村落大都有一条充满传奇故事的饮用水源。
千年的寻根溯源,所寻找的并不仅仅是自然的水源。探寻到某条河流的源头,其实也不过是自然地理的存在形式。那从大地上汩汩冒出的泉水,我们人类的目光未曾与它相遇前,“存在”在那里早已等着我们。为何有人在黄河源头,从沼泽地里冒出的一支溪流前泪眼模糊,诗情喷涌?为何有人在各拉丹冬的雪山脚下,五体投地,叩首大地?为何在澜沧江源的吉祥泉,才想起敬天地、赞日月?所谓“饮水思源”,是人类共同的情感。“思源”一定是不由自主的,就像孩子思念母亲。这“源”字能启开人类情感的阀门,唤回久已迷失于人类文明的童心。它没有民族,不分宗教,也无性别,甚至不限于人类,能够超越人类自制的樊笼。“源”能“启生人之耳目,穷法度之本源”。
在通天河南源莫曲河的源头,有一条泉水,名曰“切果阿妈”。“切果”有源头之意。“阿妈”似乎不用翻译,全人类各民族的语言中都有类似的词语。如此普通的一条泉水,却点开了“源”的密码一母亲。传说宗喀巴大师,少年离开家、离开母亲,西去拉萨求学,终生钻研佛学,探究人生哲学,开创了显密圆融的新学派。到晚年,已是声名远播的大智者、大成就者,被尊称为“佛陀第二”。传说某天,他在甘丹寺东边山腰传法,忽闻布谷鸟鸣叫。这声音勾起他对远在宗喀山下的母亲的怀念,大师不由自主地叫了声“阿妈”。传说弥底大师是印度的大班智达。他远离自己的家乡,抛却地位和名誉,跋山涉水来到雪域高原,甘愿过给人打工放羊的生活,据说是为了超度投生雪域受难的母亲。我想他也曾经在心底无数次地呼唤过“阿妈”。那可是他生命的源头啊!
江河溯源,那源头便是一切生命的“切果阿妈”。历史探寻到原始,神话是历史之源;哲学的发端,与神话相连;充满传奇的神话是信仰诞生的源头;生命追寻到起点,母亲是最后的归宿。一切民族的文明源头,都有一条被称为“母亲”的江河。这“母亲”乃是万物之源,生命之源,文明之源。
我们在源头看到的不仅是江河的摇篮,其实在那里能够寻找到人类的情感之源,哲学的思想雏形,神话的原始风貌,史诗的现场演绎,文明的一缕曙光。总之,那里充满了“源”文化的氤氲和诱惑。
我一直想用文学的方式向世人展现“源”文化的魅力。缘此,2017年,在玉树州政府的有力支持下,组织发起了“中国人文生态作家团’源’文化考察活动”,使一批智慧而充满情感的著名作家,踏上了“源”文化的生发现场,他(她)们从不同层面,以不同视角观照那充满母爱和魅力的“源”文化,并以各自的方式表达了不同的思想。
古岳是一位行走大地的智者。他是用纪实性的笔法探求真理的大作家,同时又是守望三江源,投身“源”文化的生态守护者。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他持续《忧患江河源》,他深深眷恋着这片土地,他甚至有《写给三江源的情书》。他的《冻土笔记》是超验地观察到并忧患源文化之“源”的一部力作。杨勇,是一位解读三江源地理密码的行走者。自20世纪80年代勇漂通天河之后,他与“源”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三十余年,三江源的山水间留下了他的脚印。《发现三江源》,必定是他探险人生的精彩篇章。于坚,“作为中国第三代诗人的代表人物”,近年“他在散文方面又大放异彩”。他的《在源头》,以现场感极强的语言传递一种“源”文化的魅力。王剑冰是一位满怀诗情的散文大家,他以一位朝圣者的心态踏上了“源”文化寻根之路,以无限崇敬之情用他的笔墨捧起了《江源在上》。唐涓,一位深情关注青藏文化的散文家。她观察独到、文笔细腻,她的散文具有“诗化语言”的魅力。她虽身在城市,但她的情感在《江源栖居》。随着对“源”文化的不断深入了解,我发现自己永远只是一个求道者。所谓“道法自然”,我问道的重点在“源”。“源”文化是取法于自然的“道”,因而我越发觉得自己只有谦卑地《问道三江源》的资格。
“源文化”丛书,即将面世。这套丛书的完成倾注了许多人的心血和汗水。丛书的每一位作家,全身心投入“源文化”的考察,付出了辛勤和智慧。在感谢几位作家的同时,不能忘记一起走过三江源的著名摄影家高屯子,《三江源生态人文杂志》主编杨上青女士,诗人爱若兄、耿国彪和赵永红女士等几位知心朋友。在此向各位朋友表达诚挚的谢意!丛书所以能够与读者见面,归功于玉树州政府及才让太州长的有力支持。才让太州长似乎对“源”文化早已有着深刻的思考和研究,稍稍点开,便能兴趣盎然地与你畅谈三江之源。在此,我用恭敬的双手向才让太州长献一条感恩的哈达!
在此要特别感恩的是著名作家马丽华。2017年,她不仅亲临“第三届嘎嘉洛文化学术研讨会一'源'文化论坛”现场,而且应诺为“源文化”丛书作序。她的《走过西藏》曾经给了我无限的希望和自信。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青藏高原,关注青藏文化,审视自己脚下的这一片热土。从某种角度而言,《走过西藏》是“源文化”最接地气的佳作。其次要感谢著名画家嘎玛·多吉次仁(吾要)。他怀着对三江源故土的一片情怀,欣然答应承接“源文化”丛书的装帧设计工作。他是美术界的“哲学家”。他在三十多年的艺术探索中,创造了独特的艺术语言与符号元素,作品内涵丰富、寓意深邃。从他的绘画中能够看到佛陀的般若、老子的智慧。感谢原玉树州文联主席彭措达哇的热情支持和积极参与,感谢杂多县委书记才旦周的关怀和支持,感谢索南尼玛、布多杰、欧沙、才仁索南和阿琼等朋友无微不至的后勤工作和呵护。
最后还要郑重地感谢青海人民出版社总编辑王绍玉先生,他在丛书的出版上给予了大力的支持。感谢我的妻子及家人的支持,因为家是我心灵停泊的码头和扬帆远航的动力。
文扎
2020年9月底初稿2020年10月底修订
在我的办公室里,堆放着我这30年来对青藏高原的考察资料和报告,其中有2000年西藏易贡特大山体崩塌滑坡阻断易贡藏布江并形成溃决洪水时我在第一时间的现场资料,有2008年青藏高原东部汶川地震连续5年洪水泥石流滑坡报告等等。短短的这些年,那些只有在已经过去了若干年的地质痕迹中或者在地质史书里人们才能看到的地质变迁活生生地一幕幕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拣选出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进入可可西里地区的资料,按时间顺序展开摊在桌子上,以卓乃湖决口为基点,对卓乃湖环境进行系统梳理,以时间点的演进为基础,
我将卓乃湖的这次溃决,以及之后两年的演进比喻成自然界的“造河运动”。随着地球小冰期的退去,气候变暖,冰川加速消融,使发源于昆仑山五雪峰冰川的卓乃湖受到更多水源的补充,加之青藏高原大气候的改变,补水增多,蒸发减少,卓乃湖补给大于蒸发,水位不断上涨,最终导致决口。这样的现象在整个可可西里地区有冰川补给的湖泊中时有发生。首先是长江源头水系可能发生改变,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世界第一长河,按照卓乃湖(河)一库赛湖(河)一海丁诺尔湖一盐湖一清水河(原为时令河)一清水湖一楚玛尔湖的水力联系特征,如果卓乃湖持续下泻,甚至可能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溃决,这一稳定的水力联系必将建立起来,由于卓乃湖目前仍高悬于侵蚀基点,很有可能由湖变河,相对低洼的库赛湖一一盐湖成为大湖,长江北源将延伸到五雪峰冰川群,其流量和长度都会增加,从而改写长江地理数据。
其次可可西里自然环境发生变化,有可能会变成“湿润之地”,随着气候进一步变化,按现在趋势降雨量持续增加,冰川消融补给持续增长,可可西里气候自然环境发生改变,地貌再造频繁,内外流水系进一步调整,出现新布局,生物多样性也随之出现。
在考察的过程中,我观察到卓乃湖一库赛湖周边的水汽现象也在发生改变。一天早上,当我从帐篷钻出来的时候发现营地被一股运动中的厚厚水汽包裹住了,这种现象在干燥的可可西里地区非常罕见。在我的印象中,可可西里的天空干爽晴朗,远离海洋季风的影响,每天都是天高云淡,这种浓雾生成的自然现象必然与水系变化脱不开干系。
眼前的水雾弥漫在整个高原上,阳光升起的时候,我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水汽之中,看着远处的可可西里山脉和近处的昆仑山,空气中的水雾在飞舞,势必会促进植被的生长,形成一片新的牧场,借着卓乃湖决口形成的新河流,人们将会迁居于此,“如果这种现象成为常态,这片地区一定会成为’水草丰美的鱼米之乡。
最后一个比较悲观,可能是气候变化进程中的拐点期开始到来,如今的现象都是暂时的,如果冰川消融补给出现赤字,昆仑山冰川的体量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沾沾自喜,甚至妄称由于实施了保护取得了成就。我们应该知道,在昆仑山的北部,古时繁荣昌盛的丝绸之路已经被沙漠埋没,可可西里腹地的楚玛尔河源区以及长江干流通天河两岸已经发现连续沙丘带并呈扩展态势。更为紧迫的是藏羚羊在卓乃湖的迁徙可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也就是说,藏羚羊这个可爱的小物种,将不得不再次踏上寻找产房和栖息地的道路。
不得不说一下,这样的演变趋势对青藏线重要设施的影响。初步调查分析,如果卓乃湖再次溃决或者由于两大湖泊集水区其他冰川与气象因素导致水量剧增,库赛湖水位将进一步上涨外溢,最终与海丁诺尔和盐湖连成大湖,并继续向青藏线逼近。
如果剧增水流量瞬时发生,之后成为常态,库一海一盐湖盆具有相当的容量,其危害不是太大。但是由于青藏公路最低点海拔为4460米左右,与库一海一盐湖盆海拔相差无几,加上流过青藏线的清水河河床狭窄,几乎无行洪通道。因此建议沿清水河在青藏线两侧开挖加深加宽河道,进行引流行洪,并加强青藏公路、青藏铁路和地下管网的加固维护。
冰川的前进和后退是气候变化周期性表现,只是人类很少甚至还没有经历过,或者人类在这期间没有留下记录,或者几百年前人类还没有进入气候变化敏感区,我们想象不到冰川前进或后退给已遍布地球各个角落的当今人类所带来的影响和危害。但是,通过青藏高原大量的地质、冰川信息的复原,我们仍然可以描绘出这种变化所产生的景象。
青藏高原气候变化的机制和影响是错综复杂的,人类要应对的是气候变暖导致的冰川融化退缩,雪线升高,极端气候频发,各种自然灾害加剧,青藏高原气候调节功能减弱,荒漠化、沙漠化扩展,同时活跃的地质活动相伴而来的地震、地质灾害共生,气候变暖时期将生成一系列灾害链。
以上猜想式的假设,在逻辑上又是那样连贯。由一个点,牵动诸多因素,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可可西里乃至青藏高原的点点滴滴。
西欧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则歌谣:钉子缺,蹄铁卸;蹄铁卸,战马蹶;战马蹶,骑士绝;骑士绝,战事折;战事折,国家灭。从一匹马到一个帝国的灭亡,“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似乎是给我们最大的启示。
公元641年(唐太宗贞观十五年),大唐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首领松赞干布所走的这条路途,后世称之为唐蕃古道。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出关中平原向西,入甘肃进青海,翻日月山过倒淌河折向西南,穿行高阔青藏高原上的黄河、长江、澜沧江诸源头,翻昆仑巴颜喀拉山口、唐古拉山雪岭,至那曲纵横藏北雪原,自大唐国都长安(今陕西西安)直至吐蕃逻些(今西藏拉萨),纵横数千公里,一路翻山越岭,跨越多个气候带,漫长而艰辛。
汉藏两地的文化交流,从石器时代业已开始。越来越多的考古发现证明,从今天酷寒无比的青藏公路沱沱河大桥边,到藏东昌都卡若等地均有相关遗迹。但直到汉代,中原与西藏往来,主行何道众说纷纭,至今仍殊难考证,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地理环境对两地之阻隔。正是在文成公主进藏开辟“汉藏热线”之后,“唐蕃古道”日渐成熟,驿站林立,商旅不绝,其意义绝不仅仅在于开辟了中国交通史的一个新篇章,加强了内地和青藏高原的交流。这条道路,从中原一直延伸到印度、尼泊尔等南亚诸国。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经该道传入南亚,印度的熬糖术也从这条道路来到中原。
千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从青海方向进藏的主要通道,比如214国道、青藏公路、青藏铁路等,仍大致沿袭着这条“唐蕃古道”。
大唐文成公主进藏成亲,是在吐蕃迎亲专使禄东赞的陪伴下,由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主婚,持节送公主于吐蕃的。史书载,松赞干布专程赶往柏海(今青海玛多)迎接,谒见李道宗,行子婿之礼。《旧唐书》卷一九六说:“弄赞亲率其部兵次柏海,亲迎于河源。”
传说中,江夏郡王李道宗就是文成公主的亲生父亲。当唐太宗为松赞干布的诚意感动而决定和亲时,苦于没有适龄女儿出嫁,几经遴选,看中伶俐活泼、聪颖过人的宗室李道宗之女李雪雁,册封为“文成公主”下嫁吐蕃。
江夏郡王李道宗这次送女儿来黄河源,是故地重游。之前六年,贞观九年(635),他与侯君集等大将为了追击吐谷浑,来过这一带,史载他们深入青藏高原“行空荒二千里,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冰,马秣雪。阅月次星宿川,达柏海上。望积石山,览观河源”。
星宿川,唐《十道图》中已经指出就是今天的“星宿海”;柏海,即黄河源上的扎陵湖或鄂陵湖。
扎陵、鄂陵二湖,是黄河上游最大的淡水湖。扎陵湖东西长35公里,南北宽21.6公里,面积526平方公里,蓄水量达46亿立方米。鄂陵湖形如金钟,东西窄、南北长,与扎陵湖由一天然堤坝阻隔而又相通,形似蝴蝶,南北长32.3公里,东西宽31.6公里,面积610.7平方公里,蓄水量107.6亿立方米。
这两个紧紧相连的姊妹湖,其实也是黄河的一部分。河水遇阻成湖,在我国一些大江大河的高地源头并不罕见。长江源头的玛章错钦、雅西错,雅鲁藏布江源头的马泉湖,也都是河湖一体。青藏高原海拔四五千米的宽缓台面上,河水流到地势低洼处汇集,漫延到一定程度,也就自然成了湖。扎陵、鄂陵两湖以西,众多小湖泊宛若星辰密布草原,统称星宿海。据说,全中国湖泊最多的县份,不在江南也不是湖南、湖北,而就是这个青藏高原上的玛多县。
今天的我们,要到达扎陵湖、鄂陵湖,已经很方便,越野车可以轻轻松松开到湖边。从青海省会西宁到这里,几百公里的路程,开车顺利的话只要几个小时,两个紧紧相连的大湖,其实就在西宁到玉树的214国道边上,紧挨着玛多县城。
当我来到扎陵、鄂陵湖边实地探访时,心中不免有一丝疑惑:松赞干布当年为什么要选这里作为文成公主的迎送之地?没错,两个大湖风光都堪称绝美,但气候实在太恶劣了,即使夏天,也酷寒难耐。气象资料显示:扎陵、鄂陵湖区多年平均气温为-41,是青海省高寒地区之一。冬季漫长而寒冷,10月至翌年4月的月平均气温都在01以下,最冷的1月份平均气温为-16.51;1978年1月2日曾测得-48.11的最低气温。夏季短而凉爽,最热的七八月份,月平均气温只有81左右。
眼前的两个大湖烟波浩淼,风情奇特,湖边野生动物众多,具备成为风景名胜的诸多优越条件,但在旅游业日益发达的今天,总是难见远客,玛多县至今也还谈不上什么旅游业。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可能就与这严寒气候有关。当然,寒冷并不能阻碍青藏高原旅游业的发展,某种意义上寒冷也是资源。同样高寒的大湖纳木错就声名赫赫。这,不在本文讨论范围。我们不妨猜想一下松赞干布为何在此迎娶文成公主的种种可能。
比如,公元641年,这一带要比现在温暖得多。文成公主是当年正月丁丑日从长安出发的,按照当时的交通条件,走到这里,正是草原上鲜花盛开的最美季节。
我国的气温,据竺可桢先生研究:殷、周、汉、唐时代,高于现代。
竺可桢先生1973年6月19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文章《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中说:“隋唐时代(公元581年一907年)中,在第7世纪中期,气候变得和暖了。公元650年、669年和678年的冬季,国都长安无冰无雪。8世纪初和9世纪初中期,西安的皇宫里和南郊的曲池都种有梅花,而且还种有柑橘。公元751年皇宫中柑橘结实,公元841年—847年也有过结实的记录。柑橘只能抵抗-81的低温,而现在的西安几乎每年的绝对最低温度都在-8以下。”
唐开元末年,江陵进贡柑橘,唐玄宗李隆基种于蓬莱宫。天宝十年九月结实,宣赐宰臣150多颗。竺可桢先生的研究结果:在我国近5000年中的最初2000年(从原始氏族时代的仰韶文化到奴隶社会的安阳殷墟),大部分时间的年平均温度高于现在21左右。一月温度大约比现在高31-51;在那以后,有一系列的上下摆动,其最低温度在公元前1000年、公元400年、1200年,摆动的范围为松赞干布在黄河源区接到文成公主后,从扎陵、鄂陵湖以西某地乘牛皮筏渡过黄河,继续南行不远,就是海拔近5000米的巴颜喀拉山。越过之后,越走地势越低,氧气越来越足。到达玉树时,海拔一下子降到3000多米,俨然另夕卜一个天地了。不管唐代的玉树气候究竟能比现在温暖多少,今天玉树州玉树、称多、囊谦等县,青棵成片的农耕风光仍不鲜见。
今天,我们从西宁到玉树往西藏方向所走的214国道,据考证大致沿袭了文成公主当年所走的唐蕃古道。1000多年后,我们沿着这条路旅行,心旷神怡的感觉会时常充盈心头。出玛多县不远就是黄河源头第一公路桥,因为是源头之水,河水清澈透明,看起来不大,但确是货真价实跨越了黄河干流。复前行百公里左右,海拔4824米的巴颜喀拉山口以南,就已经进入长江流域了。
万里长江自上而下第一条年径流量超过黄河的重要支流雅砻江的源头,就在山口巴颜喀拉以南只几十公里处的雪山深处。公路沿宽缓雅砻江源河谷草原顺流而下,两边鲜花盛开,牛羊成群,再继续往南,过称多县清水河镇继续往前,到歇武镇,就能看见树木了。
相对于低海拔居民而言,凡有过较长时间高原生活经历者,树木对人体的意义,都有深刻体会。看见树,就意味着舒服。歇武是川、青、藏地区的交通要道。
在歇武继续前进,开车不到半个小时,通天河便拦住了去路。一新一旧两座大桥横跨其上,过了河,也就跨过了长江。长江南源当曲、正源沱沱河、北源楚玛尔河均发源于玉树州境内,汇合后称通天河,出境之后改称金沙江。
这个地方叫直门达,桥边有首漂长江的尧茂书烈士纪念碑,还有江泽民题写的“三江源”纪念碑。继续沿峡谷前行,转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宽缓河谷间屋舍俨然,山坡寺庙金光闪闪,海拔3600多米,一切都令人心旷神怡,这里就是玉树州府所在地结古镇。
古道上的重镇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损失惨重,令人揪心。从整个中国版图看,玉树藏族自治州位于青海省西南部,东接四川,西连新疆。全州虽只辖玉树、称多、囊谦、杂多、治多和曲麻莱六县,人口不到30万,面积加上格尔木代管的长江源头各拉丹冬地区(唐古拉山乡6.4万平方公里),达26.7万平方公里。一个州面积,竟然比内地很多省份还要大。
玉树,正是传说中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度蜜月的地方。在当地的传说里,玉树是藏文译音,其含义为“遗址”,音义结合,恰好是“在故址上盛开的美玉之树”,也有传说称格萨尔王妃珠牡诞生于此,故取名“玉树”。
历史上,玉树古为西羌牦牛种地;隋朝前后为苏毗和多弥辖区;唐时为吐蕃的孙波如领地;宋代成为黎州属下的囊谦小邦属地;元朝归吐蕃等路宣慰司管辖;明朝囊谦王室的贵族僧侣屡被赐号为功德自在宣抚国师;明末清初,玉树各部头人为青海蒙古和硕特部赠爵为诸台吉;清时受青海办事大臣直接管辖,为囊谦千户领地,下有百户独立长等部落;民国时期,设置玉树、囊谦、称多三县,归玉树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管辖。
当地人还说,玉树土司,清朝时为囊谦千户所属的四十族之一,是一个百户部落,但因其牧地处于清朝官员往返青海与西藏之间的唐蕃古道要津,故为清朝官员所熟知。久而久之,官场中竟然只知玉树,而忽视了囊谦为四十族的总称。这一官方偏见,慢慢铸成历史事实,今天玉树藏族自治州的称谓,即渊源于此。
1949年10月,青海省人民解放军军政委员会驻玉树特派员办公处成立。1951年12月25日成立玉树藏族自治区,1955年改为自治州。是青海省第一个、全国第二个成立的少数民族自治机构,也是全国30个少数民族自治州中主体民族比例最高、海拔最高、人均占有面积最大的一个自治州。
从直门达沿214国道前往玉树,距城镇还有几公里的地方,世界上最大的嘛呢石堆就在路旁一个叫新寨的村庄。据说经石达20亿块之多,这些经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大的如同桌面,小的仅如鸡蛋。内容一般均与藏传佛教有关,有佛经,其中以“六字真言”居多,以及佛像、神像等,内容非常丰富。
因为考察三江源,我曾从不同方向到达过玉树。在这片地形复杂的高原,印象最深的正是路。记得多年前,从结古镇到治多县城的沙石路要跑两天,不时会遇险抛锚。记忆里,虽然一路上藏族同胞开朗乐观,从容面对,让我等充满抱怨的人自惭,但行路之难却是刻骨铭心。近些年,这里的交通日新月异。看着新闻里损失惨重的结古镇,心痛不已中稍觉欣慰的是新建的机场已经在发挥作用,功莫大焉。
在这片寒冷的高原,交通的重要性异乎寻常。茫茫昆仑、巍巍唐古拉间,长江、黄河、澜沧江等著名河流都源自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中华水塔、亚洲水塔,生态地位命系国脉,发展仍应是第一要务。拟议中的南水北调西线取水口,就在玉树县直门达以上的侧坊一带。大自然面前,究竟怎么处理发展与环境的关系,真的要慎之又慎。
玉树本地居民以游牧为主,2008年全州总人口为28.3万,其中藏族占97%,汉族、回族、土族、蒙古族、撒拉族、苗族、布依族、壮族、满族、朝鲜族等占全州总人口的3%,为全国少数民族人口比例最高的自治州。
玉树藏族同胞纯朴好客,随便走进一个牧民的帐篷,都能喝到香喷喷的酥油茶。每年七八月份,玉树草原牧草茂盛,处处可见绿草青青、花团锦簇、牛羊成群的兴旺景象。7月的玉树有传统的赛马节。当地赛马的传统由来已久,不仅有经贸交流,更有热情的民间歌舞。
玉树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地形大致可以分为东南部峡谷山地农牧区、中部山原滩地牧副区、西部丘状谷地待开发区。这里虽然高寒缺氧,却拥有世界罕见的高原三角洲,谷地纵横,水草丰美,可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风光绮丽,是青藏之间一块有着鲜明特色的壮美咼地。
与一般想象不同,玉树地区的农业,据记载已有1000年以上的历史。玉树地区唐时为吐蕃的孙波如领地,《新唐书》中有孙波男子“唯务战于耕而已”“地寒宜麦”的记载。
这些田地,主要分布在通天河、澜沧江流域的河谷地带o1914年,甘肃学者周希武来到玉树,经过一年的实地勘查和调查,写了一本《玉树调查记》,里面说:“除供本地各族食粮外,玉树二十五族中的其余各族(周希武调查,玉树藏族共分25族,男女3万余口人),其食粮均仰给于此。其交易以牛、羊、皮毛、酥油。”
今天,这里的人口增长了近十倍,粮食主要依靠外运,1990年从西宁调运粮食3050万公斤,不计省里补贴,仅州财政负担的运杂费就达1034万元。有资料显示,1990年实有耕地面积27.3万亩,其中玉树市7.46万亩,称多县5.62万亩,囊谦县13.50万亩,杂多县0.72万亩。全州粮食总产量17102万公斤,粮食平均亩产110.26斤。
玉树地区农牧业发展历史,一方面与当地自然环境变化和物质技术条件的演进与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另一方面与青海地区民族兴衰的历史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难以考证,玉树农业是否与文成公主进藏有关。当地有研究者认为,从玉树地区至今沿用“二牛顶杠”牵犁而耕来看,似乎未受西宁地区“二牛抬杠”的影响,田间管理、收割、打碾等农活操作也不尽相同。
从结古镇溯巴塘河继续南行约20公里,有一条奇峰突起、危崖高耸、溪水潺潺的苍翠山谷勒巴沟,闻名遐迩的文成公主庙就坐落在这里,周围多处石崖上,刻有多种佛像、佛塔、经文等。
现在,人们在大日如来庙左面石崖上,能够看到的十六行汉字,传说就是文成公主亲手书写的《般若波罗蜜多经》。
传说中,文成公主一行在此休整了一个月,拿出自长安带来的谷物种子和菜籽向玉树人传授种植的方法和磨面、酿酒等技术。文成公主命随行工匠于贝沟悬崖上雕刻了佛像九尊:端坐中间的大日如来佛,左右分上下两层四尊菩萨。浮雕左边崖壁上,至今还能看到纹刻的吞米桑布扎书写的藏文“尕恰”十八行。右边崖壁上,刻有藏文佛经十二行和文成公主书写的汉文楷书《般若波罗蜜多经》十六行。
藏文史书中,确实也有文成公主刻石弘扬佛法的记载。在前往拉萨的路上,藏文史书记载:“文成公主途中在康区丹玛地方的一处青石岩壁上,勒石刻写了《广论卷首》《普贤行愿品》等经文,在恰都朗纳造立了一尊八十肘高的释迦牟尼佛像。”
传说中,这位原江夏郡王的女儿进藏,队伍非常庞大,唐太宗的陪嫁十分丰厚,有“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360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又有多种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300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60种,治病药方100种,医学论著4种,诊断法5种,医疗器械6种,还携带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
除了庞大的随行官员、卫队、侍女,数量众多的金银珠宝等,还有被大唐皇帝太宗李世民当作嫁妆的大量工匠、艺人以及典籍、医书、粮食种子等等,极大地促进了西藏的社会发展。
文成公主前往吐蕃究竟都带有什么嫁妆?汉文史书其实语焉不详,后人的信息来源主要是藏文史书中大量而细致的描写。其中被反复提到的是佛经,《柱间史》(《松赞干布遗训》)以唐太宗的口吻对即将出嫁的文成公主说:“显乘密宗经律论,能断烦恼八万四,能积无量功德海,取舍十善十不善,成就六度四摄事,赐予爱女作嫁妆。”《王统世系明鉴》更进一步指出,唐太宗送给文成公主的礼物包括“金玉镶嵌的经史书籍,还有佛经三百六十卷”。
永徽元年(650),松赞干布去世后,文成公主一直居住在西藏。她热爱藏族同胞,深受百姓爱戴。她曾设计和协助建造大昭寺和小昭寺,亲自翻译佛经。在她的影响下,汉族的碾磨、纺织、陶器、造纸、酿酒等工艺陆续传到吐蕃;她带来的诗文、农书、佛经、史书、医典、历法等典籍,促进了吐蕃经济、文化的发展,加强了汉藏人民的友好关系。她带来的金质释迦佛像,至今仍被藏族人民所崇拜。
为其孙请婚,中宗以其所养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许嫁。景龙三年(709),吐蕃遣其大臣尚赞吐等来迎亲。景龙四年(710)正月,唐中宗至始平县以送公主,设帐殿于百顷泊侧,大宴群臣和使者,并命从臣赋诗饯别,“曲赦始平县大辟罪已下,百姓给复一年,改始平县为金城县,又改其地为凤池乡怆别里”。金城公主在吐蕃生活了30多年,于开元二十八年(740)春去世。
信仰佛法的文成、金城两位公主出嫁吐蕃赞普,随后而去的长安僧人,将内地佛教传入吐蕃,为西藏佛教的早期发展建立了不朽的功业。文成公主和尼泊尔赤尊公主是佛教传入吐蕃的先导者,在吐蕃的佛教发展史上具有极为突出的地位,以此之故,文成公主在后弘期的藏文史书中被奉为绿度母的化身,而金城公主则使吐蕃佛教进一步制度化,她将释迦牟尼佛像供奉在大昭寺,并建立拜谒制度,为后世所遵循,同样赢得了吐蕃百姓的高度赞誉。
离开玉树以后,文成公主一行,并未沿今天的214国道方向继续往南走囊谦进入西藏昌都,而是折了向东南。
道理很简单,继续往南,是重重大山,而先向西过澜沧江源头地区长江南源当曲之后,再翻越唐古拉山,这时的山口简直一座小土丘了。
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城往西,现在仍有一条乡村公路,没准就是当年的古道路径,我们漂流长江南源当曲的时候,曾经走过一趟。离开杂多县城百余公里后,一直向西,几乎没什么感觉,我们就过了澜沧江与长江的分水岭。与想象中的一山分两水完全不同:一块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绿色地毯般的大草原,星星点点交织混杂的水流勉勉强强可以看出左右,似乎就那么不经意间,命运完全不同,一边进入澜沧江流向缅甸越南泰国柬埔寨改名湄公河;另一边是伟大长江的南源当曲,先西后东,横穿中华大地。
时近黄昏,远近都金光闪闪。视线尽头,唐古拉山脉呈一个个尖尖的小三角,看起来并不高大,这里的海拔已经4700多米。长江南源当曲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草原。
杂多县以西,过青藏铁路、公路,格尔木市代管的6万多平方公里的唐古拉山乡境内,各拉丹冬雪山以海拔以海拔6621米的高度傲然挺立,发育了长江正源沱沱河。唐古拉山乡以北的广阔地域,就是著名的可可西里,属治多县所辖,索南达杰烈士就是在该县西部工委书记的任上殉职的。可可西里是长江北源楚玛尔河的发源地,长江三源在玉树州汇合称作通天河,流出玉树州巴塘河口后改称金沙江。黄河发源于玉树州曲麻莱县玛多乡,野生动物众多,黑颈鹤蔚为壮观。
这个拥有三江源头的壮美之地,是中国的生态命脉。目前国家建立的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总面积31.6万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000多米,是我国面积最大、世界高海拔地区生物多样性最集中的自然保护区,也是我国海拔最高的天然湿地和三江生态系统最敏感的地区。三江源地区素有“中华水塔”之美誉,据科学家初步计算,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和澜沧江总水量的15%都来自这一地区。
我曾从当曲草原腹地的莫云乡翻越唐古拉山到西藏自治区索县。唐古拉山以南就是怒江流域了。从索县沿黑昌公路到藏北重镇那曲,已经不远了。
这一路,与214国道险峻崎呕的大山相比,虽海拔高,但确实舒缓很多。不知道当年文成公主走的是不是这里?我们走的时候,差不多可以称为探险了。除了零星的当地牧民,这里基本看不到外人。外界甚至称这一带为“无人区”了。
今天,内地进入西藏的主要通道是青藏公路、青藏铁路、川藏公路。与之相比,这条“唐蕃古道”显得有点冷清。沧海桑田,令人慨叹。不过,对于旅者,仅就直观感受,与从青海入藏的主通道“青藏公路”相比,“唐蕃古道”显然要美丽很多、丰富很多。
据有人考证,总体来说,唐蕃古道的大致走向为:从陕西西安出发,过咸阳,沿丝绸之路东段西行,越陇山,经甘肃天水、陇西、临洗至临夏,在炳灵寺或大河家渡黄河,进入青海民和官亭,经古都、乐都、西宁、湼源,登日月山,涉倒淌河,到恰卜恰(公主佛堂),然后经切吉草原、大河坝、温泉,花石峡、黄河沿,绕扎陵湖、鄂陵湖,翻巴颜喀拉山,过玉树清水河,西渡通天河,到结古巴塘,溯子曲河上至杂多,沿入藏大道,过当曲,越唐古拉山口,至西藏聂荣、那曲,最后到达拉萨。
奇迹
金城公主远嫁吐蕃时,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李峤赋诗云:
汉帝抚戎臣,丝言命锦轮。
还将弄机女,远嫁织皮人。
曲怨关山月,妆消道路尘。
所嗟秾李树,空对小榆春。
无法用我们凡人的思维来观照封建皇室的婚姻,这是政治。和亲并非唐太宗首创,也并非中原所独有。政治联姻,对于历朝历代统治者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政治手段,近如当代欧洲亦然,虽然已经符号化。
隋唐时期,吐蕃在统一青藏高原和向外扩张的过程中,也通过政治联姻建立利益同盟,以今拉萨为中心形成吐蕃和亲圈,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据汉、藏文有关史料记载,吐蕃分别与苏毗、象雄、吐谷浑、苏禄、小勃律、泥婆罗、党项、南诏及康国等政权建立过和亲关系。其中,松赞干布的祖父达日年塞将妹妹嫁与苏毗王室;松赞干布本人就与唐朝、泥婆罗、象雄、党项等政权和亲;墀德祖丹赞普先后与南诏、唐朝及康国和亲。
吐蕃曾两嫁公主给“唐蕃古道”所经过的吐谷浑地区的王族。松赞干布时期,吐蕃墀邦公主出嫁吐谷浑王,她所生的儿子是莫贺吐浑可汗(诺曷钵)。
这位墀邦公主,在文成公主出嫁吐蕃路过吐谷浑时,和诺曷钵等人热情欢迎文成公主并为她送行。敦煌藏文历史文献记载:740年,吐蕃公主杰娃墀玛类嫁到了位于克什米尔地区的小勃律。不久,747年,与夫君一起被唐将高仙芝所俘,并在唐朝京师长安度过了她的余生。
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历史上,和亲至少有360次。在文成公主进藏前后,隋与吐谷浑和亲1次;唐与吐谷浑和亲至少7次;唐与吐蕃和亲2次;辽与吐蕃和亲1次;西夏与吐蕃和亲五次;阿萨兰回鹘、龟兹与吐蕃各和亲1次……客观上,和亲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格局
中有其特殊的促进作用。虽然,唐蕃之间,并没有因为和亲而中止干戈,但和睦成为主流。据有人统计,自贞观八年(634)至会昌六年(846)的212年间,双方互派使者就达190余次,其中唐朝使蕃60余次,吐蕃使唐120余次。
唐穆宗长庆二年(822),大理寺卿刘元鼎作为会盟使者远赴吐蕃缔结盟约归来,还特地寻找了一番黄河源头,撰有《使吐蕃所经见记略》,成为唐代地理学史上的重要一笔。
文成公主进藏,是中原地区与青藏高原交流史上一件划时代的大事。由此延伸,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经唐蕃古道传入南亚,印度的熬糖术也经过这条道路来到了中原。
在此之前,玄奘法师取经印度,绕道新疆。文成公主入藏后,僧人前往天竺取经,就有了新的捷径,在义净法师所著《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就记载有不同时期至少十位以上僧人经吐蕃到达印度;到了《宋高僧传》中,也还有印度人善无畏,路出吐蕃,与商旅同行,于716年至长安的记载。更为传奇的是,大唐使者王玄策,其所作所为,就今天的国际政治生态来看,宛若神话。
公元647年,唐太宗派王玄策取道吐蕃,出使印度天竺。这是王玄策第二次出使该国。上一次,这位原融州黄水(今广西罗城县西北)县令是副使,此时他已擢升为右率府长史并任正使。
是去看望远嫁的文成公主。那个年代信息和情报系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王大使离开吐蕃一进天竺,正赶上人家国内大乱,天竺大臣阿罗那顺篡权,自立为王,发兵拒绝王玄策入境。
王玄策大使与副使蒋师仁等全体使团官员加上卫队,总计30来人,虽力战,终被擒,沿途诸国进献给唐朝贡物也被洗劫一空。
不可思议的是,王大使趁着夜色逃脱,历经艰辛来到吐蕃边境,发文书征调兵马,吐蕃派遣精锐1200人,尼婆罗派遣7000人。王玄策大使与蒋师仁副使马上率领借来的两国兵马返回,大战数日,斩首3000人,溺死12000人,大获全胜。次年,阿罗那顺被押送至长安。后来,唐太宗驾崩葬昭陵,史书上有“刻石像阿罗那顺之形,列于玄阙之下”的记载。
唐高宗显庆三年(658),为护送佛袈裟到摩柯菩提寺,王玄策第三次赴印度,路过西藏吉隆县马拉山口时,一行人立碑篆铭以作纪念。这块记功碑,至今尚存。
唐太宗李世民之后,太子李治嗣位为唐高宗。新任天子授松赞干布为驸马都尉,封西海郡王,并沿袭唐太宗的政策,派特使送去大量金银、绢帛、诗书、谷种等,又特别给文成公主送去了饰物和化妆品,以示嘉勉。
尽管史书有明确记载,学者专家们的研究也都认为文成公主进藏走的就是我们上述的唐蕃古道,但并不妨碍民间另有传说称公主进藏时曾路过四川境内,是由现在的川藏公路进入吐蕃的。甚至在藏族中,有很多关于文成公主和唐蕃古道的传说和神话,时时会如同山中云海迷雾一般弥漫开来。
诸如此类的很多东西,在今天看来颇不可思议,背后有多少被忽略的人间奇迹,尚不得而知。
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红色的丹霞地貌虽然在地理学上是个新生的词汇,但对于中国人来说并不陌生。1928年冯景兰、陈国达等人在对广东仁化丹霞山及华南红层地貌做了大量研究之后,以最具代表性的丹霞山命名了红层地貌的这一特殊类型。
这一命名是岩石地貌学研究的一个预见,它虽然限指红色砂砾岩上发育的地貌类型,却同时突出了在岩石地貌学研究中的地位,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以汉语拼音为前缀词注明的地理词汇(Danxialandform)o
这种地貌也绝非中国仅有,美国西部、中欧和澳大利亚等地都有分布,只是中国分布最广。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中国已经发现780多处丹霞,从热带、亚热带湿润区、温带湿润一半湿润区、半干旱一干旱区,一直延伸到青藏高原高寒区,包括此时我脚下站立的这片红色山岩之地——三江源之澜沧江上游扎曲昂赛。
昂赛这块红霞之地何时出现了人类活动,已经无从考证。但自我走上科学考察青藏高原之路后,多次与这里擦肩而过。认定这里为丹霞地貌也绝非这一两年内的事情,只是近几年来,逐渐成熟的信息渠道,让发达地区的人们获得了这里的信息,这个静卧了亿万年的地方开始被更多的人关注,2014年8月,杂多县政府组织了一次澜沧江探源活动,我作为横断山研究会成员,汇同来自美国的夏勒博士、国家测绘局的张江齐总工、中科院遥感所的刘少创博士以及环保组织的一众志愿者,对澜沧江源进行了一次庞大的科考活动。考察期间,杂多县县长才旦周从手机里翻出几张昂赛的照片给我看,希望能顺道去昂赛走走。从澜沧江源头下来之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昂赛。
这几年我在可可西里楚玛尔河源区、沱沱河大拐弯葫芦湖一带、各拉丹冬以西赤布张一米提江占湖群周边、藏北查色岗日、四川新龙县银多乡等地,都看到发育完好的丹霞地貌景观和组合景群。在我的感官中,沿着澜沧江上游扎曲河谷从海拔4200-3800米,进入昂赛丹霞地貌群腹地,海拔逐渐降低,与上述海拔4500米以上丹霞区的荒芜寂寥不同,这里植被丰富,森林草原茂盛,古柏林与草原相间错落分布,红色岩石的各种拟人化造型千姿百态,变化奇特。红色山体与绿色植被相衬,色彩艳丽。在高海拔地区,这样的植被覆盖并不多见。相同的森林景观我只在唐古拉山东段的昌都至类乌齐见过,资料上称这里的林木为“唐代古柏林”,是植物学上的活化石。能在海拔3800米左右澜沧江源区的扎曲河谷见到茂盛的古柏森林,过去是没有记录的。
昂赛丹霞与上述地区大都发育在不容易进入的地理“空白”带,虽然这里更靠近人类聚居区,但除了偶尔能看到散落山谷间稀疏的牧点和聊胜于无的牧民身影,基本处于“深闺”状态。避免了人为因素的干扰,昂赛丹霞作为地质及生物多样性展厅的功能被放大了。
壮年期的昂赛丹霞区域包含了青藏高原向横断山山地过渡区丰富的地质和生物信息,保留了青藏高原发育最完整的白垩纪丹霞地质景观和晚近地质时期不均匀抬升过程中的沉积缺失、造山隆起、岩浆侵入以及不整合接触剖面和褶皱断层构造痕迹,记录了澜沧江上游河谷的发育特征。
在这里,青藏高原地质地貌过渡区的古生物和现代生物多样性被完美展现出来。举一个例子,今年1月底,我们从西藏自治区丁青县翻越唐古拉山,一进入青海省杂多县,在夕卜地出差的才旦周县长打来电话告诉我,20多天前昂赛乡两个牧民在路上救的一只受伤病危的幼年雪豹,经过精心养护已经恢复,准备放归自然。我们立即赶往昂赛乡将这只雪豹观察了两天,乡里干部像保护国宝一样专门做了一个圈养棚,请来兽医,治伤体检,每天美食管够,大约两岁的雪豹已经有一米多长的身躯,生龙活虎,叫声震耳,兽性恢复,人们已不敢接近,可以放归自然了。好不容易将雪豹引进铁笼子拉到旷野,门一打开,雪豹就像射出的箭一样迅速消失。牧民说他们经常在昂赛地区见到雪豹,吃羊追牛是常事,这两年在杂多县,雪豹进城、棕熊入村的事件层出不穷。
三江源在实施保护以后,生物多样性种群开始逐步恢复,野生动物与人相遇已经成为常态,这也表明在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生态系统的重新构建。在昂赛丹霞区,我几次去都在不同地点见到了成群岩羊、白唇鹿、白马鸡、猫头鹰、秃鹫、喜鹊等,还看见雪豹、棕熊等濒危物种的踪迹,说明这里生境盎然,是野生物种的天堂。
昂赛丹霞具有独特的自然人文资源的美学要素:高耸的喀斯特山峰丛、赤壁丹霞造像造型和森林草原簇拥的峡谷,加之丹霞绝壁上绝美的瀑布(痕迹)、宽谷阶地、泉水溪流、野生动物群落、深山寺庙、古塔岩画和淳朴的藏族牧民。可以说1000多平方公里的昂赛丹霞地带,浓缩了中国青藏高原地质生态景观的精华。
昂赛丹霞地貌区可分为果道沟峡谷景观带,从昂赛一直可以沿扎曲河谷延伸到囊谦县觉拉的景观带;以丹霞地貌造型为主的乌阿可一玛考一雪豹沟、东卡一日郎壳两个规模宏大又相对集中的景群。
果道沟峡谷景观带:峡谷长约4.5公里,主要景观是沿峡谷分布的喀斯特峰丛、溪流、神泉、唐柏古树林、藏獒山造型以及沟口藏族村落和格萨尔王将军遗址。这些景点内景观丰度很高,伴随着浓郁古朴的藏族风情,可以说是步移景换。
扎曲峡谷景观带:峡谷长约60公里,河谷宽窄相间,阶地发育,草原如毯,古柏茂密,丹霞红山沿两岸分布,有高耸而立的“乃帮神山坐佛”石柱,护卫坐佛的“军舰山”和兵阵石柱、直立的丹崖绝壁,还有弯弯曲曲的扎曲河谷、四季如画的草原牧场、悠闲成群的野生动物等,既有观赏价值,又有科学价值。
乌阿可一玛考一雪豹沟景群:位于扎曲左岸巴草涌流域丹霞发育区,面积大约100平方公里。主要景点为拟人拟物形态各异的丹霞景群,如手握山、平衡石、蘑菇石、刀箭崖、岩羊谷、雪豹沟等。景观景点丰富,让人流连忘返,想象无限。
东卡一日郎壳景群:位于扎曲左岸扎穷涌丹霞发育区,面积大约200平方公里,主要景点是四面吉祥佛山(佛头)、擎天柱、生命之根、卧伏雄鸡、佛崖洞穴、巨型神龟、龟纹崖、金雕崖、巴岩寺、吉日沟古塔、猿人山、长发吉祥女、金鸡独立。其间古柏万顷,草地如毯,生机盎然,河流小溪、藏族村落散落其中。此景区内景点丰富、造型多样,当人身临其境时,不得不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景象所折服。
昂赛丹霞的鬼斧神工勾起我诗一般的想象,地质研究的惯性思维让我不得不去追寻昂赛丹霞成因的地质年代及造山运动中的演变过程。
地球上的板块自3.5亿年前的石炭纪以后,便长期处于不均匀漂移过程中,到2.5亿年前的中生代以后,青藏高原开始隆起,古特提斯海退缩,这时已经沉积了巨厚的碳酸盐岩(石灰岩类),海洋性沉积环境逐渐消失,留下局部沉积盆地,成为这以后的陆相沉积古陆,导致了中生代地层岩系的大面积缺失和以红色砂岩、砂砾岩为主的三叠系、白垩系地层的不连续分布。
6500多万年前新生代开始至今发生的波澜壮阔的新构造运动,印度板块进一步猛撞并插入亚欧板块之下,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兴起,强烈地抬升挤压产生断裂,形成巨大的褶皱断块山系和隆起的高原,并伴随岩浆侵入,抗风化强的碳酸盐岩形成各种侵蚀形态的高山,抗风化弱的砂页岩形成山麓。由于造山运动的不均匀性,本来水平状的岩层被重新建造,有的自立,有的倾斜,有的被断层整体推复,有的保留水平状态而形成断陷盆地。
随着高原的不断抬高,青藏高原气候逐渐向寒冷、干燥的方向发展,迎来了冷暖交替冰期,银岭逶迤,冰峰突兀,流水侵蚀,为第四纪地质历史增添了斑斓色彩。冰期和间冰期的出现,生物物种分化衍进,构成现代自然生态系统。这就是丹霞地貌形成的最基本的地质环境条件。地质运动使部分红色地层发生倾斜和舒缓褶曲,被断裂抬升并保持相对水平的红色地层在地形条件适应的地方形成外流侵蚀区;流水沿岩层垂直节理进行侵蚀,形成两壁直立的深沟巷谷,巷谷崖麓的崩积物形成坡度较缓的崩积锥;崖面的崩塌后退使山顶面范围逐渐缩小,形成堡状残峰、石墙或石柱等地貌。
在红色砂砾岩层中有不少碎屑颗粒状的碳酸岩砾石和碳酸钙胶结物。碳酸钙被水溶解后常形成一些溶沟、石芽和洞穴。昂赛丹霞地貌科学的表述是:由一套水平的紫红、砖红色厚层一一巨厚层状白垩系砾岩、砂砾岩、含砾砂岩、不等粒长石石英砂岩、夹杂砂质长石石英粉砂岩、钙粉砂泥岩组成的岩层随着地质构造隆升的混合岩体,在水、风、冷冻等外力作用不断侵蚀下,随着地壳的每次抬升,开始新的风化侵蚀,或改造已形成的地貌或形成新的地貌,造成水平地带性上丹霞地貌的垂直分异。这样,在内力“主导”和外力“雕塑”的共同作用下,发育了断裂崩塌型、流水侵蚀型等绚丽多姿的丹霞地貌。
这就是昂赛丹霞形成的地质环境基础。
昂赛丹霞的地层主体为白垩系错居日组砂砾岩互层,厚度较大,韵律清晰,具有成景的物质基础;地层平缓,地应力作用强烈,节理、裂隙发育,为侵蚀提供了通道,为成景提供了动力空间;昂赛丹霞地貌区能够看到千姿百态的单面山、块状山、柱状山,拥有山奇、水秀、谷幽、岩深之景观。距今6700万年的新生代以来,地壳抬升,河流下切剧烈,是昂赛丹霞地貌成景的主要内动力;加之流水冲刷,气候变化,物理、化学和生物等外动力地质作用下,雕塑成现今昂赛的地质地貌景观。总之,在昂赛丹霞区看到的地质画卷,为研究青藏高原的形成演化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天然场所。
2016年初,当我和团队正在西藏、青海深处寒冬腊月的旷野里寻找未发现的地理景观的路途上,建设“三江源国家公园”示范区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进了我的耳朵。事实上,在2010年8月,我国广东丹霞山、浙江江郎山、福建泰宁、湖南崀山、江西龙虎山、贵州赤水联合组成的丹霞地貌组合以“中国丹霞”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这一系列新增自然遗产拥有包括地质红层中发育的天然柱、塔、溪谷、峡谷和瀑布以及其他自然生境在内的一系列侵蚀地貌和生态系统。以跨区域捆绑组成的世界自然遗产在世界上绝无仅有,说明中国地质科学家创建的“丹霞地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同。
如今,“国家公园”理念作为实现“中国梦”的具体行动写入政府“十三五”计划蓝图,“中国三江源国家公园示范方案”通过中央高规格出台。已经完成国家地质公园申报的昂赛丹霞处于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终于有了进入国家公园示范的机遇。
去年,我在“世界水源地峰会”的演讲中提出建立三江源国家公园群的建议设想,这其中包括了昂赛丹霞地貌群建设国家地质公园的具体规划建议。
在保护、利用、共享等领域都需要改革转型的关键时机,“国家公园”具有深刻的内涵和潜在的光明,直白地说,昂赛丹霞不乏国家公园的资源与价值,建立国家公园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但真正付诸行动,又面临着许多挑战。
让“自然贴近人民”是曾任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的国家公园梦想。公民是国家公园的享受者,也是保护者!国家公园展示的是国家的物华天宝和公民的精神与理想。
我领会的《中国三江源国家公园示范方案》中“资源国家所有、全民共享、世代传承”的国家公园目标,应该具备四项功能:提供开放性保护的自然环境和文化;保存物种及遗传基因;提供国民游憩机会及繁荣地方经济;促进学术研究及环境教育。实现四个目标:保护对象从单一走向多样性;保护方法从消极走向积极;保护力量从政府参与走向社会参与;保护空间从点状保护走向系统保护。
如果我们充分理解了国家公园理念、功能和目标,我们就应该有信心和智慧实现梦想!
昂赛丹霞地质景观怎么样实现“保护、利用、共享、共赢”的国家公园理想,成为培养“让每一个人成为真正的主人翁,在情感和理智上与国家公园休戚相关”典范。这个地质奇景的“名分”是否实至名归,正考验着每一个当代国人的智慧。
为了给昂赛丹霞寻找到一个实至名归的国家公园“名分”,在功能界线明确、保护措施科学、开发利用适度、管理严格的前提下,变保守为开放,变被动为主动,变消极为积极。就昂赛丹霞而言,首先是让广泛的社会力量参与保护行动,选择最恰当的观光体验方式,用生态节能材料做各种建材物料。
在气象万千的美国黄石国家公园8900多平方公里范围内有五大景区上千个景点,公园内建设了600多公里的环线公路和1500多公里的游览道路、徒步路线以及若干个博物馆,每年接待上千万游客;连接欧洲七国的阿尔卑斯山有上山旅游索道上百条,观光火车开到了山顶,旅游小镇遍布山间。由于较好地体现了保护与利用、经营与共享、公益与教育的关系,这些国家公园都实现了全域旅游和开放保护。
在思考昂赛国家公园时,我联想起数十年来我走遍的三江源大地和刚刚结束的西藏一青海地理景观发现之行,我们又发现了鲜为人知的地理地质奇观,三江源真是神奇而博大精深,30多万平方公里的三江源未来将成为举世瞩目的有丰富主题的国家公园群。
三江源国家公园景象应该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汇集人类智慧的、集成科技精华的、引导人类追求进步的传世经典杰作。
特别要提醒游览方式(提供产品),考虑到昂赛丹霞地处4200-3800米高海拔地区,地质生态环境比较脆弱,为了尽量避免建设对环境的干扰,减轻游客身体负担,规划建议采用索道、索桥和游道相结合的游览方式,并设立多元化游览项目。
最关键的是要建立国家公园的管理和盈利模式。管理体制属于顶层设计,涉及立法和现行“九龙治水”局面的深入改革和财政机制;建立新型盈利模式首先考虑的是门票可否取消,新的盈利点怎样获取,友好旅游业态怎样建立,多方怎样实现共赢(经营商、政府、游客、环境),等等。这方面,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有很好的经验可取。就昂赛而言,收费索道达到最佳位置、最佳品质的服务和土特产品、文化产品、相关的户外产品、民族表演和互动参与、最完善设施的营地就是盈利点。
最重要的是培养扶持当地百姓参与。在政府干部中培养管理人员,在当地百姓中培养服务和保护人员,扶持当地旅游经营者和家庭经营户。
总之,财政投入、税收优惠、盈利提成、社会捐款、志愿者参与等制度机制的建立,对体现国家公园的全民性和公益性非常有益。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源”文化的概念进入了我的生活。我与“源”文化似乎是一体的,但生活在“源”文化的浓厚风味之中,却很少关注和思考过“源”文化的价值和意义。
搜寻记忆之源,曾经有一部电视纪录片,是原玉树州政协副主席、玉树州文联首任主席、著名作家昂嘎先生拍摄的《各拉丹冬的儿女》。这是一部令人震撼的佳作,首次将人与“源”相连接,让人们的目光开始转向了自然的存在状态。尽管他已经仙逝,不能看到这套“源文化”丛书。但是,他的思想和精神却在这里延续。他是“源”文化的启蒙者。2008年我的《寻根长江源》,他给予了较高评价,并鼓励我“走出长江源,走向三江源,走向青藏高原”。从那时起,我潜意识里早已认定自己是各拉丹冬的儿女,便在不经意间盼望着能够亲近这座耸立于长江源的雪山。在此后的岁月里,我似乎一直在走向各拉丹冬。直到各拉丹冬的冰川还未完全融化的2002年,我终于站在海拔5000多米的冈加却巴冰川前。当我看着万里长江的第一滴水珠滴落在大地的刹那间,我仿佛洞察到了人类心灵深处那根深蒂固的“源”文化情结。汉文化对于探源有着2000多年的漫长历史。而游牧人因着“逐水草而居”的千年游牧文化,探“源”几乎是与千年的游牧生活相伴的,对于“源”充满了母亲般的感恩。所谓“逐水草”,“逐”的可是人畜生存的基本条件。在青藏文化的千年历史中,虽然未曾发现有关大规模探源的历史记载,但是从游牧人生存的角度而言,一个游牧人或者说一个游牧部落,一定有寻找水源的经历。当我们沿着通天河、黄河和澜沧江寻根溯源时,那注入江河的每一条溪流,都滋养着沿岸的无数生灵。我们可以推想,每条小溪的源头,很有可能都住着一户游牧人家。他们驻扎于此,在不了解游牧生活的人看来,只是人生旅途中一次偶然的停泊。其实,对于游牧人来讲,那是一次探源之旅的选择。在青藏高原的万山之中流动的无数涓涓细流,皆从“源”而来。如果我们人类不以某个概念限定自然的法度,而依照大自然本身固有的状态来讲,整个青藏高原布满了“源”,无数个“源”形成了三江源。在八百里通天河的两岸,除了少数牧户和村庄在饮用通天河水外,沿岸的寺院、村落大都有一条充满传奇故事的饮用水源。
千年的寻根溯源,所寻找的并不仅仅是自然的水源。探寻到某条河流的源头,其实也不过是自然地理的存在形式。那从大地上汩汩冒出的泉水,我们人类的目光未曾与它相遇前,“存在”在那里早已等着我们。为何有人在黄河源头,从沼泽地里冒出的一支溪流前泪眼模糊,诗情喷涌?为何有人在各拉丹冬的雪山脚下,五体投地,叩首大地?为何在澜沧江源的吉祥泉,才想起敬天地、赞日月?所谓“饮水思源”,是人类共同的情感。“思源”一定是不由自主的,就像孩子思念母亲。这“源”字能启开人类情感的阀门,唤回久已迷失于人类文明的童心。它没有民族,不分宗教,也无性别,甚至不限于人类,能够超越人类自制的樊笼。“源”能“启生人之耳目,穷法度之本源”。
在通天河南源莫曲河的源头,有一条泉水,名曰“切果阿妈”。“切果”有源头之意。“阿妈”似乎不用翻译,全人类各民族的语言中都有类似的词语。如此普通的一条泉水,却点开了“源”的密码一母亲。传说宗喀巴大师,少年离开家、离开母亲,西去拉萨求学,终生钻研佛学,探究人生哲学,开创了显密圆融的新学派。到晚年,已是声名远播的大智者、大成就者,被尊称为“佛陀第二”。传说某天,他在甘丹寺东边山腰传法,忽闻布谷鸟鸣叫。这声音勾起他对远在宗喀山下的母亲的怀念,大师不由自主地叫了声“阿妈”。传说弥底大师是印度的大班智达。他远离自己的家乡,抛却地位和名誉,跋山涉水来到雪域高原,甘愿过给人打工放羊的生活,据说是为了超度投生雪域受难的母亲。我想他也曾经在心底无数次地呼唤过“阿妈”。那可是他生命的源头啊!
江河溯源,那源头便是一切生命的“切果阿妈”。历史探寻到原始,神话是历史之源;哲学的发端,与神话相连;充满传奇的神话是信仰诞生的源头;生命追寻到起点,母亲是最后的归宿。一切民族的文明源头,都有一条被称为“母亲”的江河。这“母亲”乃是万物之源,生命之源,文明之源。
我们在源头看到的不仅是江河的摇篮,其实在那里能够寻找到人类的情感之源,哲学的思想雏形,神话的原始风貌,史诗的现场演绎,文明的一缕曙光。总之,那里充满了“源”文化的氤氲和诱惑。
我一直想用文学的方式向世人展现“源”文化的魅力。缘此,2017年,在玉树州政府的有力支持下,组织发起了“中国人文生态作家团’源’文化考察活动”,使一批智慧而充满情感的著名作家,踏上了“源”文化的生发现场,他(她)们从不同层面,以不同视角观照那充满母爱和魅力的“源”文化,并以各自的方式表达了不同的思想。
古岳是一位行走大地的智者。他是用纪实性的笔法探求真理的大作家,同时又是守望三江源,投身“源”文化的生态守护者。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他持续《忧患江河源》,他深深眷恋着这片土地,他甚至有《写给三江源的情书》。他的《冻土笔记》是超验地观察到并忧患源文化之“源”的一部力作。杨勇,是一位解读三江源地理密码的行走者。自20世纪80年代勇漂通天河之后,他与“源”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三十余年,三江源的山水间留下了他的脚印。《发现三江源》,必定是他探险人生的精彩篇章。于坚,“作为中国第三代诗人的代表人物”,近年“他在散文方面又大放异彩”。他的《在源头》,以现场感极强的语言传递一种“源”文化的魅力。王剑冰是一位满怀诗情的散文大家,他以一位朝圣者的心态踏上了“源”文化寻根之路,以无限崇敬之情用他的笔墨捧起了《江源在上》。唐涓,一位深情关注青藏文化的散文家。她观察独到、文笔细腻,她的散文具有“诗化语言”的魅力。她虽身在城市,但她的情感在《江源栖居》。随着对“源”文化的不断深入了解,我发现自己永远只是一个求道者。所谓“道法自然”,我问道的重点在“源”。“源”文化是取法于自然的“道”,因而我越发觉得自己只有谦卑地《问道三江源》的资格。
“源文化”丛书,即将面世。这套丛书的完成倾注了许多人的心血和汗水。丛书的每一位作家,全身心投入“源文化”的考察,付出了辛勤和智慧。在感谢几位作家的同时,不能忘记一起走过三江源的著名摄影家高屯子,《三江源生态人文杂志》主编杨上青女士,诗人爱若兄、耿国彪和赵永红女士等几位知心朋友。在此向各位朋友表达诚挚的谢意!丛书所以能够与读者见面,归功于玉树州政府及才让太州长的有力支持。才让太州长似乎对“源”文化早已有着深刻的思考和研究,稍稍点开,便能兴趣盎然地与你畅谈三江之源。在此,我用恭敬的双手向才让太州长献一条感恩的哈达!
在此要特别感恩的是著名作家马丽华。2017年,她不仅亲临“第三届嘎嘉洛文化学术研讨会一'源'文化论坛”现场,而且应诺为“源文化”丛书作序。她的《走过西藏》曾经给了我无限的希望和自信。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青藏高原,关注青藏文化,审视自己脚下的这一片热土。从某种角度而言,《走过西藏》是“源文化”最接地气的佳作。其次要感谢著名画家嘎玛·多吉次仁(吾要)。他怀着对三江源故土的一片情怀,欣然答应承接“源文化”丛书的装帧设计工作。他是美术界的“哲学家”。他在三十多年的艺术探索中,创造了独特的艺术语言与符号元素,作品内涵丰富、寓意深邃。从他的绘画中能够看到佛陀的般若、老子的智慧。感谢原玉树州文联主席彭措达哇的热情支持和积极参与,感谢杂多县委书记才旦周的关怀和支持,感谢索南尼玛、布多杰、欧沙、才仁索南和阿琼等朋友无微不至的后勤工作和呵护。
最后还要郑重地感谢青海人民出版社总编辑王绍玉先生,他在丛书的出版上给予了大力的支持。感谢我的妻子及家人的支持,因为家是我心灵停泊的码头和扬帆远航的动力。
文扎
2020年9月底初稿2020年10月底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