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桃巧儿和崔彦生出了车祸,俩人都躺在医院里,全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崔彦生和桃巧儿都是村干部,崔彦生又是桃花村的农业科技员,俩人是他跟前的得力助手,如今出了车祸,他能不心焦吗?于是,他在街上买了些水果,匆匆前往医院探视。
在男病房里,他见崔彦生被撞成这个样子了,关切地问道:“怎么撞成这个样子了?”
崔彦生叹了口气道:“唉,该瞎哩!”于是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对全兴叙述了一遍。
全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要着急,安下心来好好养伤。”
“唉,毡铺上了,床尿湿了,已经这样了,急有什么用?我只能配合医生,安心养伤!”
“这就对了!”全兴对崔彦生又说了许多贴心话,随后,便辞别了崔彦生,前往女病房探望桃巧儿。
在女病房里,全兴站在桃巧儿病床前意欲安慰她。桃巧儿见是全兴来了,给他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冷哼了一声,便翻转身子背对着他。此时此刻,她对全兴爱恨交加,不!现在只有恨,人常说爱之深,恨之切,这么多天来凝结在心头的恨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只见她无声地饮泣,眼泪就像决了堤的大河往外流淌。
全兴不知就里,便小声道:“巧儿,怎么了?头还疼吗?”一连问了几声,桃巧儿就是不吭声。全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暗想:桃巧儿平时对我那么好,这阵怎么了?我也没有得罪她,我好意前来探望她,她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他想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烧脚烧手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病房里的病人都看着他俩,全兴感到尴尬极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低声下气地把手放在桃巧儿的肩头上把她往过一扳道:“巧儿,转过来,和我说几句话好吗?”
啪的一声,全兴扳着桃巧儿肩头的那只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听得桃巧儿吼道:“把你的爪子拿掉,对你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吧,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你!”
这一下伤了全兴的自尊心了,当着病房那么多人的面,全兴感到无地自容,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窝囊气哩!他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咬着牙关冷哼了一声道:“莫名其妙,神经病!”说着便抬腿往门外走去。头脚刚跷出门,突然,嗵的一声,他给桃巧儿提的那一兜水果被扔出来了。全兴没好气地弯腰拾了起来,顺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了。
全兴一走,桃巧儿用被子把头一蒙哭开了,哭得撕心裂肺的……
整个这一幕同房的病人都看到了,人们窃窃私语,都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这时,邻床一位老大娘过来相劝:“女子,别哭了!两口子置啥气哩?人常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个锅里的饭,晚上睡觉枕的一个花枕头。”
桃巧儿这时扑到大娘怀里哭得更委屈了,她哽咽着说:“要真正是两口子就好了!”
大娘疑惑地问:“那是为了啥呀?”
“大娘,你就别问了,我——唉,不说了,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对他发了那么大的火。”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们村的主任!”
“啊!那他一定是以权谋私,欺压良善!”
“不!他是我们村上历届以来最好的一个主任!”
“这我就弄不明白了,既然是那么好的主任,你为什么那么样对他?难道是他欺侮了你?”
桃巧儿摇了摇头道:“大娘别问了,这里面的情由我一时对你说不清楚!”随即叹了口气道,“唉!我今天把他的心伤透了,这个梁子结定了!”
人们听得一头雾水,大都怀疑桃巧儿的精神不正常。
自从把全兴骂走以后,桃巧儿心中似乎感觉到好受些了,她现在最恨的就是全兴和崔彦生。她在心里埋怨地叹道:全兴呀!这两年多来,我几乎把心都掏给你吃了,你难道就无动于衷吗?你要是心里还想着那个幽芳兰的话倒还可以理解,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与那个玉凤结了婚!你把我的心伤透了,我恨你!我也恨崔彦生,要不是你坚持非得把我往医院里带,怎么能出这么大的事呢?她越想越气,想着想着突然头痛欲裂,恶心欲吐,这是脑震荡的反应。她咬了咬牙,硬挺过去了。
一个月之后,她病情减轻了,头上的伤也痊愈了,只是额头上留下了一块儿豆粒大的伤疤。母亲对她说不妨事,额前留上刘海就把它遮住了。晚上,巧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思前想后地想心事:那次人家全兴好心好意前来看我,我却对人家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现在细想,这能怨他吗?这两年多来,我虽然暗恋着人家,但从未向人家表白过,那他咋能知道我的心意呢?在这种情况下,人家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可非议的呢?再说了,恋爱是两相情愿的事。我对人家有心,人家是否对我有意,不得而知!由此看来,我的确错怪他了!我太冲动了,我太无知了!今后,我咋和他见面呢?她越想越后悔,越想心里越瞀乱,怎么也躺不住了,她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此时需要找个倾诉的对象一吐为快。想到这里她便挣扎着下了床,向男病房走去。
崔彦生见桃巧儿来了,连忙招呼她坐在床旁边的小凳上,关心地问道:“你的病尚未见好,怎么就来了?”
“唉,整天躺在病床上,无聊极了,过来看看你。你腿好些了吗?”
“现在没有那么疼了,不过医生说要好利索最少也得三个半月!”
“真难为你了,都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说着她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崔彦生见状连忙安慰道:“怎么能怨你哩,我妈说这是我的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明白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哩,可是,你毕竟是为了我呀!”
“你这人太多心了,为了你我是心甘情愿,你明白吗?你不要自责了!”
桃巧儿听了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不由得说道:“其实,我那阵根本就没病,只是——”她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我也知道你当时心里不痛快,担心你真的睡出病来了,因此我执意要陪同你上医院,在回来的路上想劝劝你,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崔彦生对她竟然如此的体贴,桃巧儿不禁怦然心动。她把崔彦生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心里暗道: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待人如此的热诚厚道,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想到这里她动情地说道:“你对我这么好,但是你知道吗?这些天我是多么恨你!恨你不该硬要把我往医院里带,要不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现在看来,你为了我,伤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咋个才好呢!”
“这有什么呢?你太多愁善感了!要说你恨我,亦在情理之中,要不是我执意把你往医院里送,咱俩岂能遭此横祸!要恨你就恨,要骂你就骂,恨了,骂了,只要你心里痛快了就行,我绝对不会怨你!”
“你这么说令我无地自容。唉!我这人心太直了,心里搁不住事,前些天,人家主任好心好意来看我,可我不知道怎么了,三言两语把人家骂走了。现在想起来,我好后悔!”
崔彦生听了责备道:“你呀,刀子嘴,豆腐心,直来直去,只图一时的快意,你都没想别人接受得了吗?你对人家主任发那么大的邪火,我都听说了,不应该呀!”
“这阵我后悔死了!”
“巧儿,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我也明白你的苦,这两年多来,你对他用情太深了,可偏偏遇上了他那样的实心人。再说人家对你根本就没有朝那方面想,把你当小妹妹一样看待哩,使你一腔的情与爱付诸东流,你能不伤心、能不失意吗?从这一方面看,你那样对他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彦生,还是你了解我的心,现在看来放眼桃花村,也只有你才是我的知己啊!唉,我已经把人家全兴得罪下了,真不知道今后怎么面对他哩!”
“这你就多虑了,主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人家那心胸大着哩,只要你把话说清楚,他会谅解的!”
“唉,这我咋好意思跟他说呢?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况且今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在一块儿商讨哩,作难死了!”
“要不要我从中给你俩搭个桥,沟通一下,打开这个僵局?”
“唉,到时候再说!”
正说着,医生和护士查房来了,二人只好中断了交谈。桃巧儿匆忙就往外走,迎面遇上了她的主治大夫张医生。
张医生责备道:“桃巧儿,你不仅头上有外伤,而且又有中度的脑震荡,怎么随意到处乱跑哩?”
“啊!我知道了!”她吓得吐了一下舌头,便匆忙向女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