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一年的国庆节学校放假了,放假前我的同学发小发虎和虎良他俩约我一同去约四公里以南陇海线上的绛帐火车站买钢笔。同龄人在一起可以有说不完的话,也可以相随到处游玩,我高兴地答应和他俩一起去。
这学期开始用钢笔,家里买的钢笔没几天弄丢了。我心急如焚,天天做梦都盼着自己上学能再有一支钢笔。
期盼已久的那一天终于来临,十月一日一大早吃过早饭,他俩穿戴一新一起来到村西北角我家,站在土院里喊我一起出发。他们说怕迷路,不走小路走大路,从村南走到绛中村,再走到天绛公路后顺着公路向南走一直下双庙坡就会走到绛帐火车站。
我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以为是同学邀约,家里不管是谁都会给我一个面子给我钱,让我和俩发小一起去满足心愿逛站买笔。再说他们买笔我也买笔,他们家长都愿意给钱,一样的事情,我家里哪有不愿给钱的道理?
意外的是压根就没人买我的面子,现在记不清是我找父亲要还是找母亲要,也记不清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怎样拒绝我不愿给我钱。我先是恳求,再是哀求,再后来是抽噎着哭,到最后号啕大哭。俩发小站在我旁边静静地等着我一起出发。
我伤心凄惨的哭声没有能够打动任何人的恻隐之心,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到最后他俩看我要钱希望渺茫,实在等不住我,先行离开走了。我多想多想和他们一起相随而去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要抓住这次机会,我要牢牢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我的钢笔,梦寐以求的钢笔,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命根子……
看着他俩渐渐消失的背影,极其不愿放弃这次机会的我最后使出撒手锏撒起泼来,顺势倒在我家的土院滚来滚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哭。今天不给我钱我就不起来,一直在土院里滚蛋蛋,疯狂地哭叫,撕心裂肺地呐喊……
我家的院子并不大,不一会儿竟尘土飞扬,飞扬的尘土中只听到我的哭喊声,只看到一团肉蛋在院子里不停地滚动。
我的哭叫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不一会儿,周围邻居闻声走进家门零零散散地围在了旁边。
后来,父母亲终于动了恻隐之心。走上前来拉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扶我起来后上下拍干净我全身的尘土。给了我一张五毛钱,让我去追我的俩发小同学。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买一支钢笔要多少钱,以为费尽周折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要到的这五毛钱肯定能够买一支最便宜的钢笔。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是钢笔就行了。
我如获至宝,抽噎着用衣袖擦干眼泪,将五毛钱折叠好装进兜里,在外面摸摸,顺着他们原来说的路线,一路小跑去追赶他俩。但时间确实耽搁得太久太久了,路上我没有追到他们。
那个年代绛帐火车站并不大,东西街道也不长。走到车站以后我没有去找他俩就直接去各个有卖文具的百货商店。让我大失所望的是,文具商店柜台里摆放的一排排漂亮的钢笔,好一点的上了一块钱,最便宜的也要七毛多钱,五毛钱根本买不到一支钢笔。
不死心的我,一家又一家地出来进去反复寻找看看有没有低于五毛钱的钢笔,把火车站有可能卖钢笔的文具商店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我的心情跌到了冰点,五毛钱绝对是买不到一支钢笔的。懊丧的我只能贪婪地趴在玻璃柜台上一遍遍地看着那些漂亮优美的钢笔,它们任何一支都不属于我。咫尺天涯,望梅止渴,我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柜台前面,久久不肯离去。
我在车站的大街上,曾碰到俩发小,他们随人群走出新华书店往东走,我往西走,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打招呼,匆匆分开。我一门心思在钢笔身上,没有想到和他俩一块回去。
我失望至极,只能怏怏而归。
后来,就这次失败的购笔之行,二姐曾和我有过一次聊天,她提出两个问题。
其一是,我在车站大街上碰到俩发小同学,为什么不去和他俩走在一起,没有一同去完全可以一起回来?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他俩没这样做,我也没勇气提出来这样做。
其二是当我得知五毛钱买不到一支钢笔时,为什么不找熟人借几毛钱凑够数?我倒是有碰到熟人了,我在车站大街上看到了同在一个队当老师的八哥推着自行车从旁边匆匆而过。当年九岁的我只是一个儿童,他可是快三十岁当老师的大人哪,胆小自卑的我哪敢拦住他找他借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