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父亲变了,变得不可理喻。
我不信。
一向和蔼可亲的父亲,怎么会一反常态,颠覆他毕生的形象?
不幸的是,母亲的说辞并非空穴来风。
当我委婉触及父亲烦躁的源头时,他苦笑着长叹:“原指望可以丢掉拐杖,自由行走。谁知这简单的心愿居然是无法企及的奢望!”之后,是长久的沉默。我于父亲的缄默里,读懂了他的烦恼、苦闷、无奈,还有对生活,甚至对人生、对生命的绝望与悲凉。
父亲的腿伤,连带着伤及了他开朗的态度、生活下去的勇气,甚至活着的尊严。
当一双拐杖再次支撑起父亲的身躯,我在泪眼模糊里,看见他蹒跚着双腿,艰难地前行。也看到他用微驼的脊梁,带动下肢,在精神的疆域举步维艰。
行走在人生的旅途,要强的父亲,终归要战胜一切阻遏,超脱灵魂的高度,克服因伤痛而来的怯懦。
父亲,永不服输的父亲,正在用拐杖延长生命的长度。
因此,我仍坚信,父亲,没有变。他的坚强,他的韧性,他的修炼,他的善解人意,他的宽厚,他的仁爱,一如既往地流淌在他的血液里。
于是,我含着泪,在心底,对着父亲的背影,致以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