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工打造的风景区,经过精心铺排,一片片磨扇,就筑成了不一样的脚下风光。
乡野的风,唤醒磨扇破损、斑驳的记忆,掀开它尘封的故事。也曾亲历数千年的地壳变化,也曾是大山里沉睡的石材,一经发现,便被石匠千锤万凿,雕琢成滚圆的带着纹理的石磨,开启人类最初始、最文明的机械动能。
上下两片磨扇,巧妙合扣,就像上下牙齿的碰撞,一经咬合,就输出精细的粉末或原浆,满足了人类肠胃的需求。
圆,是不停歇的象征。一扇负重,一扇转动,一旦合缝,即旋转起笨重的身体,把秋实的颂歌咿呀传唱。
轴心永固,磨眼入谷,磨膛的夹缝,挤压出细碎的粮食,流落于底层的磨盘——鲁班的传奇发明,以乾坤轮转的惊喜,翻开有滋有味、寻常烟火的新篇章。
以简单的工序,磨面、碾谷、轧豆。夙夜不息,重复沉闷却坚定的浅唱低吟。一圈又一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磨道虽短累死牛,推磨、添磨,每一圈的行走,都洒下滚烫的汗水;每一圈的转动,都收获香甜的希望;每一圈的运行,都书写生活的艰辛。那些荒寒的年月,因石磨而活色生香;那些被岁月剥蚀的故事,因石磨而回味无穷。
我的家世就与石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高祖父头顶石匠的名号,早出晚归,精心打凿,成为踏踏实实的手艺人,下着苦力,日子却也殷实;祖母开磨坊磨面,废寝忘食,将苦难的生活,磨出黍米的清香,也磨出荒寒日子的诗情画意。
人工推动也好,家畜替代也罢,吱吱呀呀的石磨,历经昼夜旋转的沧桑之后,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或屈居一隅,或堆砌墙角,或装饰景区,被拆开的两片磨扇,像被拆散的一对老夫妻,形单影只,望眼欲穿地期待与另一半的重逢。
光阴的金梭,交织世事变迁。城市化的步步推进,远离甚至遗忘了石磨的辉煌,而越来越多的添加剂,让面粉变了味。久违的石磨,重新闯进记忆的门槛,那是过往岁月长留心底的情愫,是思念的味道,是淳朴的回忆,是对那些渐行渐远的老手艺、老文化的怀想与追念。
淡出历史视线的石磨啊,即使沦为不起眼的铺路石,也还是那么任劳任怨,用永不妥协的坚忍,以旧貌换新颜的姿态,书写执着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