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交,我与几位文友游了一趟张家山。
张家山乃战国时期郑国渠首之所在,黄河的那条血脉支流——泾河就从这里出山,历史的记忆曾经在这里徘徊了许久许久。吊古怃今,难免生出一些感慨,但这些都无妨于我们的游兴,我呢尤其惊叹于泾河两岸那些风情万种、姿态焯约的石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美不胜收!
岩石是山的脊梁,千百年来,剧烈的地质运动造就了人世间蔚为壮观的地貌景观。张家山地处浅山,海拔并不很高,不过一千多米,但河谷出山一段,约几十里,巨石耸立,峭壁悬崖,虽无太白之高峻,亦无华山之险绝,却独俱自然之丰韵。尤其近年来,张家山水电工程的修建,筑坝成湖,“泾河大峡谷”山水辉映,别有洞天,那景致仿佛秦女歌吟,飞天舞袖,王城古乐,让人赏心悦目,又如同震耳欲聋的关中锣鼓,刚梆硬正的秦腔大戏,神采飞扬的塞外腰鼓,催人奋进,拟或象小桥流水似的江南民歌,或许还有西北的花儿,刘三姐的歌声的韵味,使人神清气爽,流连忘反。眺望远山远景,那山忽而高耸入云,长空起舞,彩绣绵绸一般,忽而又峰回路转,婉转绵延,连天接日,悠悠远远,似一首无尽的歌谣……
自然是神奇而美丽的,然而人类的非凡创造更值得称颂。张家山也许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但人类开山劈石、引水灌溉的历史却依稀可寻。秦代郑国渠、汉代白公渠、唐代三白渠、宋代丰利渠、元代王御史渠、明代广惠渠和通济渠、清代龙洞渠、民国泾惠渠等的起点入水口、引水渠几经变化,自南而北逐渐向上提升、排列,其遗址错落有致,以致这里有“中国水利断代史博物馆”的美誉。
伫立山头,远远望去,荒草漫径,薄烟笼笼,那些废弃的古渠道,俨然一排排战壕、一座座城池,威威严严地横卧在北国的原野。遥想当年景象,开山引水之时,可谓动天地泣鬼神,人们披星戴月,肩扛背驮,斗石斗金,多少黎民血泪成河,多少魂魄倾注河川,不信你可以去问一问那些千百年来一直默默无语的泾河石头吧,他们或许是这段历史的见证人。
中国素有刻石纪事的传统,云岗石窟、龙门石窟、敦煌石窟等石刻艺术都闻名于世,而我独钟情于这张家山郑国渠首的石头,那些散落于岸边、泾河中流以及渠道中的万千石头,它的原生态、它的纯粹、它的柔情隽永,足以让人咀嚼回味!
山以石峻,水以石清,飞泉流石,深潭滴翠。张家山——黄土高原边缘地带的瑰丽明珠,这里每一处都诗意盎然。沿着泾河岸行走,犹如穿行于壮丽的石林,让人目不暇接。有大如房屋的巨石,中流击水,仿佛是一块定河神石,又好似迎风而立的大将军,狙击千军万马的冲击;那块凝神注视河对岸的“泾河猿人”石,惟妙惟肖,仿佛饱经沧桑的历史老人,或许它真的还有些灵性,说不定这里若干年后,也许能演义出一部钟灵毓秀的“泾河石头记”!你瞧,那灵龟携子游、青蛙石中立、海马出水、童子拜佛的壮观,还有石墩、石柱、燕子窝、莲花座、玉女池等等,几乎以假乱真。
附近的山坡上几处飞花碎玉般,飘飘洒洒的瀑布,哗哗哗地响个不停,下面是深深的汪汪的翡翠色的潭水。举目向西南方向,影影浊浊的,一带“石墙”横亘在眼前,宛若一幅色彩斑驳的壁画:画中的人物他们有的耕作田野,有的织棉纺布,有的比肩而卧,有的垂手而立,他们或站,或坐,或奔跑,或舞蹈,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看呀!面向东方的那个仕女,凌风飘逸的裙裾,长长的乌云般的秀发,几乎遮住了半个脸,手里分明还抱着一个孩子。还有那好象埃及金字塔上的狮面人身像,巨型的狮子头,椭圆型的宝鼎,这些千姿百态、气象万千的石头,在泾河的清流中,异彩纷呈,或许他们以曾经补天的豪迈而留传,为人间治水的壮举而自慰!
石头是壮丽的、凄美的,我痴情地俯视那些光光溜溜,精灵幻化的石头,听脚下轰轰隆隆的水声,泾水呀泾水,或许你既无长江那样急流澎湃,又无黄河般万马奔腾,但你却有自己的魅力,你搬山移石,播撒甘霖,你生儿育女,创生神奇,那种积年累月塑造自然的魔力,简直无与伦比。半山腰里汩汩流淌着“筛珠洞”的清泉,这天然的矿泉水滋养着泾河岸边的人们,据说饮用这千年神泉水,人们不会得胃病还延年益寿哩。
如果你要问我泾河的石头为什么这样光洁、美丽,我就说那石头是男人,河水是仙女,她用软软的舌苔把自己心爱的人儿舔成了这样。泾河的石头呀,即使用千万双巧手,用无数张砂纸也恐怕打磨不到你的千分之一,你光滑、洁白、细腻、生动,摸一摸你就会让人心跳,让人感动。这多得无可胜数的泾河石呀,我想象不出你原初的模样,可否象秦始皇兵马俑,威风凛凛,气吞山河?可否棱角分明,目光炯炯,铿锵有力?或许你是水的丈夫,而水是你的新娘,那柔肠寸断的诱人的香吻,让你沉醉千年而不肯离开故地,虽粉身碎骨而矢志不渝。
我可亲可敬的可歌可泣的泾河石头哟!你简直就是一个黄河文明的古化石,一个琳琅满目的地质文库,一个气韵生动的思想宝藏,我期待着你的灿烂明天!
2005-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