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tting

十二 一道黑影闪过

书名: 如梦令 作者:武丽 字数:153417

  皇甫唯一松了一口气,骑上马,向远处张望。北边是辽阔大草原,远处的骏马在低头吃草,悠闲的羊群像洁白的云朵,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草原上轻柔的风吹在脸上,多么温柔,像心爱的人的手掌。她闭着眼睛,想要这样的温柔多停留一会儿。马儿向南迈开步子。

  有那么一会儿,皇甫唯一想要马儿向北而行。“向南走,你会走出沙漠的。”林虎飞的话在耳边回响。皇甫唯一仰头望天问道:“北边天蓝地绿,我爱,但是却要我向南走,要穿过沙漠。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与我作对,我想要的都不给。我不想要的却是我必须经历的。”

  天空又高又邈远,好像从来就没有听到过人心的呼喊。

  皇甫唯一向南望去,绵延起伏的沙漠像沉睡的野兽,沙丘上数不清的纹痕,也许就是它绝美的长梦。八万精兵葬身沙海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诡异地浮现,从未涉足沙漠的皇甫唯一却知道置身沙漠的危险。走在沙漠中,就是走在地狱的边缘。能不能越过沙漠,是个未知数,只有走过后才知道。她匆匆向南前行,在没有道路的沙漠里行走。

  沙粒堆成的沙丘,又虚又软,马儿走得很吃力。走到一道高高的沙梁上,看到远处是苍茫的天边。继续向苍茫挺近,看到在那里隐隐约约有一座灰色的土墩。皇甫唯一把灰色的土墩视作沙海里的指示牌,指给马儿说:“到那儿去,我们才能走出沙漠。”马儿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坚定地向前走。

  阳光直射下来,火辣辣地烤着细小的沙粒。皇甫唯一的眼睛里钻进了带着白刺的光芒,逐渐睁不开,眼泪也流了出来。远望沙漠呈现出一片白得刺眼的不实之景,没有一点风。她感觉到沙窝像瞬间揭开锅盖的锅一样,蒸汽一样的热浪直扑脸颊,灼烫的感觉如刀割般疼痛。

  马儿黑曜石甩了甩头,脖子上不停地流着汗,步子迈得越来越慢。皇甫唯一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慢慢地被沙漠榨取着,骨头也快要变成枯树枝了。

  雨,来一场雨吧。她想。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她想:风,来一点风吧。

  啊,风来了,呼呼地刮过来,是刀从脸颊划过的感觉。瞬间,大风扬着沙子,眼前一片昏暗。风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怪叫声,现出了令人恐怖的狰狞面目。沙漠把人间变成了地狱。皇甫唯一想要飞身越过风沙,但是马儿怎么办。如果把马儿留在风沙里,那马儿也许会被埋在沙漠中,她再也找不到。

  马儿黑曜石果然不是一般的马,很有灵性,它站在风中,一动不动,皇甫唯一跳下马,紧紧抱住马儿的脖子,任风沙一层一层地掩埋。

  死就死吧,活着也是四处逃命。黄泉路上还有一匹马,也不孤单。一会儿,风沙掩埋到了她的半身,她的腿和腰陷在沙子里,不得动弹。

  风停了,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到了几只狼在向她逼近。她想用功夫破沙而出,却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无力了。沙风不但抢劫了她身体里的水,也夺走了她的轻功。马儿发出绝望的嘶鸣。

  随着一阵惊破长空的唳鸣,一只鸟飞过来了。

  烈日,风沙,群狼,猎鹰,黑曜石,皇甫唯一心里想到死的瞬间,思绪万千。

  那鸟扑棱着巨大的翅膀,扑向最前面的一只狼。那只狼发出一声嚎叫,一只眼睛已经被伤了,它在沙漠上滚几下,爬起来,转身带着狼群逃走了。皇甫唯一惊喜地发现这只鸟是林虎飞养的那只大鹏。

  大鹏落下,用爪刨开了压在皇甫唯一腰部的沙子。皇甫唯一拖着沉重的腿,挣扎着爬出沙坑,发现大鹏爪上带着一个小袋。她取下小袋,袋里装着水袋和一张字条。她迫不及待地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看见字条上写着“随大鹏来”几个字,她想,应该是林虎飞看到沙尘,想到了她的危险,派出大鹏接应她。

  生死之间的救助,让皇甫唯一铭感五内,她的眼睛很痛,泪水和沙子都在眼睛里的感觉就是痛得无法形容。

  皇甫唯一给马儿喝了几口水,把马儿身边的沙子刨开了一些,马儿黑曜石也爬出了沙坑。她对马儿说,跟着大鹏飞行的方向走,我在前面等你。然后她趴在大鹏的背上,被大鹏带到了那座灰色的土墩上。她咬破手指,用血给林虎飞捎来的字条写了一个字:谢!给大鹏套在爪上。大鹏飞起来了,绕着她转了一圈,好像在说保重,又好像给还行走在沙漠里的马儿示意方向,然后才飞走了。

  从死亡线上飞回来,皇甫唯一看着沙漠边缘一些绿绿的小沙柳,还有零星的莎草顶着粉色的小花,她突然感觉到沙漠里的每一种生命都有一种无可替代的可贵品质,在人们目之所及处或者更辽远的地方熠熠生辉。

  马儿黑曜石小小的影子还在顽强地跋涉着,皇甫唯一挪着脚步,来到一棵长得比较高大的沙柳树下,闭眼坐下,养精蓄锐。她竟然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长着一双翅膀,在天空中欢快地翱翔,回到了自己的小村庄。她娘亲就在家门前,她一激动,醒来了。

  太阳已经西斜,马儿走来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狂暴的沙漠又温顺得像梦里的大海。燥热也像浪潮一样退回到沙漠深处。皇甫唯一起身迈步,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轻盈了许多。她跃下土墩,亲了亲马儿,牵着马向远处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路两边的小灌木渐渐多了起来,让人感到生机和活力,不远处散落着几处房屋,是一个在沙漠边的小村子。走进小村子,眼前再现如茵的碧草,飞翔的鸟儿,还有清澈的海子(湖泊)。饥渴难耐的马儿迫不及待地跑向海子,皇甫唯一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捧起清水就喝,感觉海子里的水是另样的甘甜,突然想起久渴不能喝得太快,会伤身体。她给水袋里灌了水后,又掬起水给自己洗了脸,然后把马儿拉到水里,给马儿清洗了全身。

  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空,皇甫唯一回头看着不远处的茫茫沙漠,回想起八万精兵葬身沙海的往事,不仅为将士默哀,更是祈祷早点找出谋害他们的凶手,告慰英灵。

  变幻莫测的沙漠被皇甫唯一甩在身后了,因为友人的爱心和大鹏非同一般的力量,将她从濒临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晚霞把西天淋漓尽致地涂染了一遍,青砖白石砌成的客栈分外显眼。

  店小二站在门前,把热情集中在脸部。

  “客官,吃酒住宿,热水供应。”

  “也好,上好的饲料给我的马儿。”皇甫唯一随着店小二踏进客栈,递给小二一块银子。

  一群人围在一起,在摇骰子赌钱。

  “又输了。”一红脸汉子叹气说,“要是能活捉皇甫唯一,我就发达了。”

  皇甫唯一压了压帽檐,快步走过。

  “皇甫唯一,何许人也?”走进房间,皇甫唯一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问店小二。

  “哦,公子也想发财!到城门一看便知。”店小二看也不看粗布黑衫的皇甫唯一,顺溜地讲解,“‘城门告示,皇甫唯一,女,盗取机密,叛逃在途,活捉此犯,赏翔宇城池一座。’画像里,那女子貌若天仙。”店小二故意咂着嘴巴,“世上哪有那么美丽的女人,可能是大夏王的梦吧。”

  皇甫唯一回到自己的客房,取下男式的藤帽,卸下黑色的胡须,坐在半掩的木窗下听着他们笑谈:

  “条条大路,红白两道,布下天罗地网,皇甫唯一自投罗网。”

  皇甫唯一安静地梳洗,看着铜镜中容颜憔悴的自己。

  发布告示的思路很清晰,先是男相。半年多过去了,没有讯息。大夏王调整了思路,再发一张告示,那是女相,并昭示天下,若能活捉此女,赏翔宇城。

  翔宇城是大夏国的一座繁华城池,不但有盐、有水、有绫罗绸缎,还是大夏国盛产美女的地方。

  江湖英雄豪杰闻风而动,一曰为国除害,二也更为自己。皇甫唯一明白,没有人会放过她。

  “江湖动用最优良的飞鸽,最隐晦的暗语,最聪明的人,最快捷的马匹。”他们一边摇着骰子,一边议论。

  皇甫唯一安静地饮食,平静地入睡。她想,与其心急如焚地焦虑,不如从容地应对。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皇甫唯一醒了,对着小小的铜镜梳妆。在人们酣睡的时刻,皇甫唯一牵着马,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客栈。

  走小路,避关口,风向南吹,皇甫唯一向南走。

  在理想与现实的错位中,在痛感永恒的生死间,皇甫唯一只能选择彷徨在江湖的明争暗斗中。

  在路的转折处,皇甫唯一总是忍不住回望一眼,离开统万国的打算渐上心头。

  山重水复间,皇甫唯一的马突然长啸一声。在绊马索一紧一松地拉扯中,皇甫唯一连人带马栽进了沟渠。确实是真的。唉,是关云长在决石山被擒的套路,重复得没有新意。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皇甫唯一拽出沟,绑了,推推搡搡地来到了一座并非平凡的山寨前。

  皇甫唯一看见寨堡依山顺势,北靠无定河,还可以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堡墙黄土夯筑,内置岩石。走上城堡,纤弱的芦苇在堡内丛生,北边的大沙漠无边无际。南面的崇山峻岭顶着天空。

  “卞寨主,人已经捉回了。”

  卞寨主眯起眼睛,一会儿看看画像,一会儿看看皇甫唯一。他的眼珠里黄色的纹路比胡萝卜芯的纹路还要多。

  大厅温暖如春,墙边有岩石砌成的壁炉。壁炉里火焰熊熊,堡内暖意融融,皇甫唯一看着跳动的火焰在壁炉燃烧,豪放地笑谈:“久仰寨主大名,今日得见,十分有幸。缚于寨主手下,心服口服。请寨主能给予快刑,让我死得痛快。”

  “呵,我可不是奔着杀你而来的。”他说话的声音像猫头鹰的叫声一样,他的声音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腐草味。

  “既然如此,请高抬贵手,放我离开。来日方长,此恩定当涌泉相报。”皇甫唯一看着他黄色的眼珠说。

  “再装就没意思了。你应该知道你是换取一座城池的砝码!”他咧开嘴,狂放不已地笑着。皇甫唯一想捂住鼻子,因为她嗅到了更多的腐草味。

  “那不一定会兑付。请寨主换一个方式思考问题。”在陌生而诡秘的江湖,皇甫唯一需要用虚构的面目混迹其中,将真实的皇甫唯一束之高阁。

  “我虽不是如花似玉,但伴你左右,不会降损寨主的身份与地位。”皇甫唯一柔软的口气让她自己不适。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皇甫唯一大着胆子继续试探:“我愿意给你做妻为妾,为你生男育女,为你洗衣做饭,给你写词,为你歌舞。”

  他依然似笑非笑:“你说的是世间女子应做的事,与你我何关?”他坚定地说:“我只要城池。”

  皇甫唯一决定再补充和强调一下:“世间女子能做到的,皇甫唯一都愿意为寨主去做!”

  “你一个不能代替天下美人,可是我有了金钱与权势,我就可以拥有无数美人相陪,可以随意享有她们的青春与美貌。你一个人能比过她们吗?”他大笑起来,满嘴的黑牙一览无余。

  这些都在皇甫唯一预料之中,后面就是皇甫唯一预料不到的。

  “很好,叛徒,你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落在我的手里了。我会匡扶正义,让叛国贼不得好过!”他做了个手势,两个手持长矛的男子立即走向皇甫唯一,拽着皇甫唯一,把捆着她胳膊的绳子紧了紧。

  皇甫唯一咬住嘴唇,很快就尝到了自己鲜血的滋味,有点咸。

  皇甫唯一又饥又渴,她已经一整天没吃饭没喝水了。一个小喽啰推了皇甫唯一一把,皇甫唯一竟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报告寨主,她的胳膊伤了。”小喽啰表情严肃地说。

  “松一下绑胳膊的绳子,她跑不了。大夏王不会要一个死人,他要活的。”

  小喽啰一言不发地把绳子放松了一指甲宽的缝隙。

  “卞寨主,一队人马向我方行进,看旗帜图案,是钱庄主。”随着喽啰的报告,听见人声吵嚷。

  “卞寨主,恭喜你发财了,兄弟我前来护送你去领赏。”钱庄主的声音像金属般响起来,“这也是个祸害,谁拿住她,谁就会成为江湖的焦点,也就是旋涡,也可能出现惊涛骇浪。”

  卞寨主面露不悦:“我的人手也多,能够压住风浪,多谢惦记!请钱庄主入座。”卞寨主指着皇甫唯一,对副手说,“把她带进后堂。”

  “卞寨主,一队人马向我方向而来。”随着喽啰的又一次报告,再次听见人声吵嚷。

  “卞寨主,恭喜你了,你发财了,兄弟我前来护送你去领赏。”

  “寄人篱寨,守人规矩。”

  “兄弟我担心你回来的路上,身上背着太多的金子,会遮挡太阳投在你身上的阳光。”

  卞寨主声音怠慢:“我的人手也多,一人一块还不够,只怕太阳晒焦了脊背呢。请罗大侠入座。”

  “卞寨主,恭喜啊,听说你将担任翔宇城主,兄弟我前来讨杯酒喝。”

  “请朱前辈入座。”

  就这样,寨堂里侠士云集。

  “承蒙各位厚爱,卞某我不胜荣幸。只是前去人马太多,目标太大,倘若惊动了官府,怕是你我空喜一场。不如比武切磋,胜出者代各位领赏。”是卞寨主的声音。

  皇甫唯一挪到门后,隔着门缝往外看,看见卞寨主悠然地坐在桌前端着烟锅准备吸水烟。他的水烟丝锅子是用狼腿骨做杆身,在狼腿骨的大头,用黄铜做成的一颗黑豆一样大小的小窝,就是烟锅。在狼腿骨的小头安装一个玉石吸嘴。

  只听一个声音高喊:“青兰剑对雨花剑。”皇甫唯一看到卞寨主眼睛也没有抬一下,他专注地把水烟丝装进烟锅,然后先点着麻油灯,灯头摇着微小的火苗。他用细扦点烟,一尺长的细扦的一头捏在右手指间,一头在灯上一绕,细扦点着了。

  皇甫唯一看见两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走上武场,互相点头示意后,随着各自的手臂伸伸缩缩,剑花流转,好似白兰醉摇雨花。卞寨主笑着摇摇头,收回左臂,点燃了水烟,烟头吱吱地响着。

  他敏捷地移开细扦头上的火焰,把扦头撞在他面前的石头桌上的小磁石上,火焰熄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把青剑突然险象环生,好似青蛇暗走碧草之上,在皇甫唯一还没看清楚剑尖所向的刹那间,飞龙狂舞,至刚至柔,一人被刺伤在地。

  “青兰剑胜出。”卞寨主宣布。他吸一口玉石吸嘴里的烟味,好像吃了一块麦糖一样,眯一下眼睛,回味糖的醇香,然后睁开眼睛,把水烟锅子反扣在石头上磕一下,里面的烟灰抱在一起,掉在地上,散开。

  “古阳剑对残雪剑”的声音还未散开,身着玄色短风衣的男子飞向武场,随后一个头戴苍巾的中年汉子也飞向武场。玄衣人手握一把光芒四射的剑,随着他身影晃动,那刺眼的光源源不断地射向中年汉子的双眼。中年人大喊“卑鄙”,拉下苍巾,遮住双眼,持剑不动。卞寨主随手捏了几根烟丝,按进了烟锅。

  玄衣人双臂一展,苍鹰一样飞向高处,凌空持剑,直取中年人的头颅。中年人听风摆头,一把白剑直直刺向上空,玄衣者躲闪不及,红色的鲜血洒向空中。卞寨主的手在点烟,嘴在吸烟,眼睛却看着武场,“残雪剑胜出。”他磕掉烟灰,声音穿过场下哗然的人群。

  “判官笔对描金扇,马上开始!”那边刚把受伤的玄衣人抬下去,这边一位秀才装扮的人左手握一枝大毛笔似的武器,跃上武场。他像写字一样一笔一画地运功,对手也不示弱,拿着一把金丝钩织的扇子,左右阻挡,伺机进攻。

  那秀才写的不是诗情画意,寒气凝练的冰针从笔下飞出,暗器一样刺过扇子。对手步走连环,绕过冰针,刺向秀才。只听“看招”一声尖喝,扇子变成一只鹞子啄瞎了秀才的一只眼睛。秀才喊了一声“去死吧”,手里的笔写出一地冰雪,对手瞬间被凝固,器官由僵硬变衰竭。

  卞寨主站起身宣布“判官笔胜出”后,他又捏一点烟丝装进烟锅,落座,点烟。

  “九阳功对一指禅,九阳功先清理场上的极冰。”黄布衣男子跳上武场的过程中,场上的极冰变化奇诡,先是如白鸽起飞,武场一片惊呼;然后变作晚霞灿烂夺目。皇甫唯一也感觉到一股奇妙的温度。“慢着!”一声如雷,整个武场摇了一摇,好似地震发生。一个头顶乌发的矮子对着晚霞伸出食指一点,一只白虎从晚霞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黄布衣。黄布衣双手一推,一团红火挡住白虎的来路。白虎一声长啸,一片森林出现在大家面前。白虎遁入森林,留下矮子站在黄布衣的面前。

  卞寨主宣布“九阳功胜出”,一团烟灰在他的脚下扑朔迷离。“还有要比试比试的吗?”他的眼神也扑朔迷离。

  “还有,是月牙钩对摘星手。”有人汇报给卞寨主。“各位英雄侠士,不要因为一座城池伤了平日的和气,为人做侠士,人品为上,身手其次。”卞寨主声若洪钟,保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他的话。

  只有手持月牙钩的人好像没有听到这些,皇甫唯一没有看清他是怎样走上武场的,只看见他手里的月牙钩呈现出一抹绝世惊悚的凄美,啊,有一个女人自他的武器中出现,来历不明的女人口里念着“大漠高空秋雁飞”,还没站到武场的对手已经被雁群驮向南方。

  “等等,正式比试还没有开始。”卞寨主说道,向远远的雁群吹了一口烟,那些雁群就无影无踪了。摘星手向卞寨主抱拳施礼,然后,像是晕乎乎的样子,蹒跚着走上武场。只听咕咚一声,他好像掉进了地窖。

  有人惊呼“有诈”,接着,只见整个寨堂之上一片黑暗,什么惊涛拍岸,白虹贯日,平地惊雷,力劈华山等,各种招式层出不穷,在皇甫唯一听得脑洞大开之际,一个手掌在皇甫唯一的肩上拍了一下。

  皇甫唯一回头,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如燕子般从窗口飞出。

  皇甫唯一发现绑在自己手上的绳索都已割断在地。她悄悄溜出,心里暗想:这个黑衣人与红衣女子有联系吗?会不会是那个为了救助我而扎伤黑曜石的那个人?

  一出门,便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原来下雪了。雪地上有一行脚印,她跟着脚印走,转过山路,看到了自己的马。她翻身上马,提缰催马。黑曜石的马蹄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打破了原有的寂静。也许因为雪,所有的人都钻在暖和的屋里。好在山里没有风,声音传不了多远。看着那一条窄窄的雪路,她也顾不上考虑,只是催马快速前进。路边的河道已经结冰,白冰的下面有水流的响声。

  顺着河道边的山路,走出了十来里路,皇甫唯一也没有听到人声呼喊,便放慢速度,悠然前行。抬头远眺,天空深邃,白雪皑皑的对面山头上,几棵覆雪青松傲然挺立。最好看的还是山坡上的雾凇。一棵棵挺拔的树,一株株矮小的草,披着晶莹剔透的白,如同冰雕玉砌一样圣洁。路边的杨柳宛若玉枝垂挂,簇簇松针恰似银菊怒放,片片翠柏犹如冰雕玉砌,皇甫唯一感到自己走进了世外仙境。

  太阳在头顶上洒下灼热的光,雪没有融化,只是让河道里的雪显得更白了。皇甫唯一脸颊忽然有种冰冻的感觉。一些圆石在雪地里像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馒头。饥饿的感觉让她才想起两天时间自己滴水未进。

  好不容易爬上了一面山坡,远眺,白雪包裹着群山,远处的村落若隐若现。皇甫唯一继续在静寂的雪山中行走。

  一个人影从眼前飞过,嘴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皇甫唯一看到他腰间挂着一个小袋,沉甸甸的,应该是银元宝吧。他穿着褐色的上衣,戴着面具,后面紧跟着一个穿灰色大氅的人,身后的人蒙面持刀,身高七尺多,紧随褐衣人如行云流水一般穿行。看来身着灰色大衣的人要抢财物吧。

  褐衣人没有回头,他加快速度,看样子想要飞进前面的一座古庙。但是灰衣人越过他的左侧,拦在他面前。褐衣人立即出招。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灰衣人身上释放出了一种危险的杀气。他若不出招,灰衣人一定先下手为强,夺走他的宝物。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褐衣人把沉甸甸的袋子丢在地上,灰衣人直接扑向袋子。褐衣人则直击灰衣人咽喉,想用一招锁喉制服对方。灰衣人并非平庸之辈,他看见褐衣人伸过来了亮闪闪的快刀,立即改变方向,躲过褐衣人的尖刀,转头使出自己的狠招,要把利刀插进褐衣人的胸膛。

  褐衣人向上轻轻一跃,躲过灰衣人的利刀,就势踩在灰衣人的刀背上,使劲压下灰衣人的手腕。灰衣人仗着自己的身型比褐衣人大一点的优势,摆了一下身子,就把褐衣人从刀背上甩了下来,随即就用刀尖刺褐衣人的咽喉。褐衣人伸出利刀挡住灰衣人的利刃,死死磕着。看来灰衣人也是久经战场的老手,此时的他一动不动,蓄精养锐。只要他一动,无论发出什么招式,都可能为对方制造出手的机会,他就会转为下风。

  惨白的天空下,还有凛冽的风在呼啸。两个人在暗暗较劲,一灰一褐。他俩的身型差不多,他俩的力量差不多,他俩的武器装备也差不多,现在拼的是体力。褐衣人靠单只脚使劲,体力不及,脚下一松,灰衣人乘机砍向他的头部。褐衣人低头躲避,灰衣人一脚踹翻了他,踩着他的腹部,眼看就要用利刀刺中他的腹部。

  褐衣人两只脚猛蹬灰衣人,极力挣扎,却被灰衣人死死地压制着。褐衣人的体力越来越弱,两只脚也好像没有了力气。灰衣人得意地刺了一刀,褐衣人的血液飞溅出,瞬间掩住了微弱的光。

  皇甫唯一忍不住发出“嘘”的一声。听到声音后,灰衣人扭头看了一下,褐衣人猛地一蹬,一个鲤鱼打挺,凌空而起,把愣住了的灰衣人打翻在地,整个身子全扑上去,用全身的力量压在灰衣人的身上,拼力地狠刺灰衣人的咽喉……灰衣人倒下了,不再动弹了。

  皇甫唯一松了一口气,好像自己就是刚刚搏斗过的褐衣人。

  “他为啥要杀你?”皇甫唯一没有靠前,原地不动地问。

  “谢,你,声音救了我……”褐衣人躺在地上,“他抢元宝。”

  “到底银子是谁的?”皇甫唯一看着他腿上不住流淌的血问,“要不要给你包扎一下?”

  “我自己来,袋子里有绑带,请你给我找一下。”

  皇甫唯一打开袋子,圆鼓鼓的银元宝发出诱人的光芒。一条布带缩在银子中间。她拽出布带,递给褐衣人:“你是?”

  褐衣人一边包扎,一边慢慢地说:“你骑的这匹马我认识,你也是拓跋将军派出来的吧,他派我执行一个任务,你应该是也有任务吧?”

  “原来你是拓跋将军的人。”皇甫唯一差一点就要问拓跋临风的近况了,突然想起军纪不许这样,咽下问句,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前面飘着。

  “我饿了,两天没吃上一口饭。前面古庙是我临时的落脚点,虽然简陋,还可以煮一碗粥,你若不急着赶路,就一块儿煮粥吃一点。”

  “好,我煮粥,我也饿了。”皇甫唯一随褐衣人来到古庙,在他的指导下,生火,烧水,下米,热腾腾的水汽冒出来了,褐衣人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皇甫唯一也乘机闭目养神,这几天实在困顿,这样睡着感觉消除了不少疲惫。

  “你应该知道,从这里出发,一天的路程,就到了南凉国都城,要多加小心,这里也时有他们的奸细和士兵出没。”喝过粥,作别时,褐衣人认真地说。她决定催马前进,出国界,到南凉国生活,躲避杀杀打打的日子。